第95章 乔楚逸出发送粮 (第2/2页)
不料乔楚逸忽而颔首,面色不改:“恕微臣失礼,实在好奇,既然圣人觉得微臣处处不如他人,又为何应下谢府尹提议,选择微臣呢?”
徐元洲诧异地扭头看他,乔郎君这清雅样貌,还是个硬骨头。不过也对,圣人要是因为这个要他性命,没人去送粮不说,满长安的小娘子恐怕都要跑到大明宫外抗议了。
圣人并没有生气,只是意外,这好似是乔楚逸第一回离他这天子这么近,淡定不说,还能回击他不大礼貌的言语。
有点意思。
“正因如此,才要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
其实方才知道赵珩无事,容枝意就放心了,输赢常有之事,平常心对待便是,只想着能早些回去再给赵珩去封信嘱咐些什么。这准岳父和准女婿之间的剑拔弩张对困得眼皮上粘米粒的她来说一点兴趣都没有。直到说至重点,才勉为其难支起耳朵听了几句。
“你二人今日回去收拾行囊,后日出发,切记万事小心谨慎,不可任性妄为,彼此有商有量,凡事都要以将粮草送至西平为先。”
“后日…”徐元洲喃喃了一嘴,倒是出乎意料,本以为明日便要着急着走的。
圣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紧不慢道:“不急,既然他二人选择丢下粮草,那想必是有解决的法子。若想不出,便是他们的罪过,你们只管平安送达,晚一两日的无妨。”
比起与燕谯和丹都的外战,容枝意忽然觉得,圣人更在乎此次能实打实历练赵谚赵珩的机会。也难怪他不同意武安侯和汉阳郡公去送粮,也是想看看将他二人逼到绝境,他们会用怎样的办法杀出血路。
大瑒需要能抗重压、不惧磨难的统治者做接班人,也需要勇毅果敢的少年将领担大任。这也是他当初没有选择经验丰富的将军,而同意由这两人远赴沙洲的原因。燕谯只剩个傻子齐昌了,真连这人都打不过,也不必做什么太子世子,趁早归野山林做个村夫吧。
从殿里出来,蒋枞和静姒迎面上前:“娘子,情况如何了?怎的去了这样久?”
容枝意跟他二人细说后,一道往东宫的方向去。月色下回过头,竟见乔楚逸与徐元洲始终跟在身后。
她惊讶:“蒋枞在呢,我用不着送,你们回去吧。”
乔楚逸执意要送她,徐元洲也扭捏道:“又不是我想送你,谁不知道你一拳能打倒两个我,只不过…你才与姚妃起争执,要是她气不过趁着夜深人静对你痛下杀手,那…那昀升不得砍死我。”
容枝意失笑,但也由衷地感谢他。哪怕他们的矛盾从牙牙学语时便开始了,但这些难过低迷的日子,徐元洲也默默给予了她无条件的信任和包容,甚至不惜为她顶罪。
三人就这样并排走着,谁也没再开口。直至远远能瞧见亮着灯的东宫西侧院落,门外隐约还有在走动的二三人影。大约是宋嘉夕半夜醒来不见她,打听消息后起身来等了。
“就送到这儿吧。”容枝意停下脚步,“元洲、乔郎君,多谢。下回再见不知是何时…意儿在这祝二位一帆风顺,旗开得胜。”
乔楚逸朝她行揖礼,容枝意颔首:“有句话想问许久了。谰儿去了洛阳可有给你写信?”
乔楚逸愣了愣,无意被戳中心事,眸中剩下无法抑制的失望,却也坦然:“没有。”
这个回答出乎容枝意意料。
送别二人,他深叹口气,转身朝宋嘉夕走去。她早已急不可耐,快步跑来:“究竟出了何事要你这大半夜的进宫?”
容枝意再度跟她解释了一遍,宋嘉夕听得心惊胆战:“这燕谯怎就无耻到这种地步?还好他们没找到齐妍,否则可不知道要如何糟蹋她!”
“我只知,齐昌此举必遭反噬。”
他将事情做得这样决绝,为了找补他那丁点的面子,舍弃亲情不说,还不顾百姓死活,硬生生招了三四万的老弱病残奔赴前线。据赵珩信里所说,燕谯有不少七老八十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兵,在战场上剑都挥不开,却能被齐昌拉来充人数。两国本不至于闹成这样,燕谯生生是被齐昌一人拖累了。
容枝意忽然想到什么,本已被宋嘉夕拖上床榻,这下又穿上木屐来到窗台边,执笔沉思,断断续续写下些香料的名称。末了将单子交给守夜的静姒,嘱咐她宫门一开便去东市寻来,多名贵都不妨事。
第二日一大早,唐可儿被宫女们从榻上托起,行尸走肉般洗漱用膳,去归真殿给姚妃请安,路过院子,竟发现容枝意那双如水洗葡萄般的大眼睛下今日竟青黑一片。各类名贵香料摆了一地,她丝毫不计较地席地坐着,这头生着火烹煮,那头拿着个药罐捣鼓。
她是开了眼了,这人怎的这么想不开,一大好时光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
容枝意懒得搭理她,让照水简单说了下昨晚唐可儿梦海遨游时发生的事。她一听赵谚带兵退守西平,吓得是魂飞魄散。
“阿谚可有受伤?”唐可儿跟失了魂一般,急匆匆拉起容枝意,双手抓着她肩膀质问,“圣人可会派兵相助?我阿爷虽从未与燕谯交过手,但他身经百战,若有他相助胜算可会大些?我现下便出宫去求阿爷…你为何昨夜不叫醒我!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容枝意放下手中的药罐,转而去握她有些颤抖的手,“你先别急,阿兄没事儿,只是大军粮草被丢下。圣人派了乔郎君和元洲明日出发去沙洲送粮。这仗本就不是一日两日能打赢的,阿兄自有他的决断,咱们只管相信他。”
因时刻惦记着要做香囊,容枝意语毕后便蹲下身:“我要做些东西,拖元洲明日带去。你先去姚妃那儿请安吧,顺道想想要捎带什么,晚些一起送去。”
夏夜里蚊虫多,他们又住在营帐,难免要被叮咬几口,虽算不得什么,但有些毒包痒起来是真要人命。她用艾叶、白芷、薄荷、丁香等做了些驱虫的香囊,让人挂在营帐里,夜里也好安眠。再有五味子、茯苓、陈皮这些草药扎起来做成药包,睡前泡脚时丢一个进去,舒缓身心。
也另外给赵珩做了个自己平日配着的香囊,里头是桂枝、檀香、玫瑰,这样他若是想她了,还能有样东西睹物思人。
香囊按颜色分类,一一用字条标记好,省的赵珩分不清。送走宋嘉夕,做完这些事,宫人连午膳都备齐了。
容枝意气喘吁吁坐到屋里,净过手面,剥了颗南边刚送来的冰镇荔枝。照水正问她要不要此刻用膳,容枝意摇摇头:“去把蒋枞喊来,有些事要问问你们。”
荔枝清甜,手里又握着当初盂兰盆节在常恩寺从赵珩那顺来的小冰鉴,这才觉得好受了些。蒋枞入内后,容枝意屏退了旁人,单留下他和照水。有件事她想了许久,还是想把二人都喊来问问意见。
容枝意将剥好的荔枝往二人的方向推了推:“坐吧,一起尝尝。”
照水一向守礼,自然不敢,连坐下都不肯:“娘子有话便说吧,奴婢一切都听您吩咐。”
“那我让你坐下,你为何不应?”容枝意反问了一句,又看向蒋枞,他好似猜到了容枝意要说什么,分外拘谨。
既如此,她便直言了。
“蒋枞,你自小跟在赵珩身侧,随他读书习武,也称得上郢王夫妇的半个义子了。”容枝意幽幽开口,“如此武艺和见识,跟在我身边,实乃荒废了。”
“如今有个机会让你回到他身边,你可愿意?”
她早就想把蒋枞送回去了,他在,赵珩的安危就能多一份保障,在得知大军退守西平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蒋枞愣了许久,屋内静可闻针,直到照水泰然跪地,朝容枝意行了个大礼:“奴婢虽与蒋侍卫订下亲事,且不说还未出嫁,便是出嫁了,此生也都是娘子的人。娘子有意派他回世子身边,奴婢的确舍不得,但也绝不敢有任何旁的想法。”
蒋枞本人是一定愿意和迫切的,但他如今不是孑然一身,能不能去还得看照水如何表态,显然,照水一切都听她的。
“去与不去,都看你们自己。”容枝意抬眸,“蒋枞呢,照水已经表态,你又是何想法?”
蒋枞顿了顿,没有再犹豫,当机立断跪地:“蒋某定不负娘子所托,护世子平安回来。”
这话虽矫情,但是他的真情实意。
“好!”容枝意倾身扶起他,“蒋侍卫赤胆忠心,着实令人钦佩,那你明日便随元洲出发西平,我会让人给你备好行囊。”
她也扶起照水,后者起身却不敢抬头,容枝意这才发现她已是满面热泪。
“只有保住自己,才能护世子平安。”容枝意转头,将照水的手交给他,“世子有我等着,也有人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