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2/2页)
曹贞贞声音慈缓,“我家小十七已经这么大了…阿娘要离开了,往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十七和哥哥了…阿娘以前做错了,不该不理十七,十七别怪阿娘好不好?往后和哥哥要好好活着,以后这个世上你二人就是彼此最亲的人,一定要照顾好彼此…记住,好好活着,不管多艰难,一定好好活下去…”
曹贞贞病重以来第一次和十七说下这么多话,她眼里光彩更胜,爱怜地摸了摸十七脑袋,让她出去自己玩。
十七不想出去,记忆里这是阿娘第一次对她笑,她喜欢笑着的阿娘,想多和她待在一起。
魏储依叫住十七,让她先出去照看灶里的火。
十七未动弹,紧紧拉住曹贞贞手,泪水无声滑落,一遍遍唤着“阿娘”。
曹贞贞拍拍她手,“十七乖,待会再来看阿娘。”
十七一步一回头,曹贞贞向她挥挥手,“十七乖…阿娘的乖女儿…”
曹贞贞当晚撒手人寰。虽是病中走的,也算没大痛苦,最后一刻她拉着魏储依手,吐出一个模糊的“旬”字,慢慢闭上眼睛,嘴角甚至还挂着笑。
魏储依在梁家帮助下葬了曹贞贞,他神麻木情而冷静,只在无人的角落对黑暗呆坐,一晚一晚睁着眼睛,像是要把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扯出来,问一问为何把他的双亲都收走…
魏酉又来一回,是黄三水到百息县走货碰见告知的。
魏旬夫妻都已离世,家中只剩两幼子,于情于理他都得去看看,甚至也有想把两个孩子接到百息县的念头。这个念头顺口而出,他自己都愣住了。
魏储依毫不犹豫拒绝,直言不讳告诉魏酉,他不想和钱氏一起生活,不想让十七受一点委屈。
魏酉有些心虚,半真半假劝慰,“虽然这两年大伯铺子没做好,但也能养得起你们两个,她一个小姑娘能吃用多少,断不会委屈她。”
魏储依却说:“不是吃用,祖母头一个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我,我兄妹二人就不去烦扰大伯了。”
魏酉再想开口,想起出门前妻子的冷言冷语,咽下嘴边的话,重重叹口气,“你这孩子…”又道:“罢了,我常来看看,缺甚么就让人捎个信来。”没再多说,留了一袋银钱匆匆走了。
十七没见过荷包,只觉拎起来沉沉的,她好奇地打开看,还没看仔细,就见魏酉匆匆返回,一把夺过她手里钱袋直接揣在怀里,又从袖兜拿出另外一个塞给她,讪笑道:“方才拿错了,这些你两个先留着用,那个大伯要做铺子用,待铺子做好,大伯再多给一些。”
说完大步匆匆走了,从来到走不过一盏茶功夫。
十七懵懵地看着钱袋,明显比刚刚那只轻太多,她面有疑惑,拿来递给魏储依,指指荷包说:“兄,变少了。”
北地多唤兄长为哥哥,十七嫌哥哥两字拗口,只管唤他兄。
魏储依点点头,看也不看钱袋,拍拍十七脑袋说:“以后哥哥赚,旁人的咱不稀罕。”
十七“哦”了一声,随手把那只钱袋丢在地上,口中附和,“兄赚,旁人的不稀罕。”
自魏家坏了名声,从前与魏家来往的人恨不得避而远之,如今魏旬夫妻都不在了,仿佛那个有关魏家“不肖”的流言也不攻自破,左邻右舍做好饭食有时会来叫二人一声,魏储依客套婉拒,只言自己会做饭,家里也不缺甚么,如此几番众人的怜悯心终于淡了,再碰见时嘘寒问暖,好似从未有过冷眼。
梁秀娴仍常来魏家走动,有时陪十七玩耍一会,有时坐一坐就走,她已到学女红的年纪,渐渐少了空闲,倒是她爹娘偶尔会来看看,到农忙时节,就也再难见着人影。
十七已经大半年没见到梁秀娴,她不时念叨,“秀娴姊姊又在家忙么,不来陪我玩了么?”
她才在灶膛前看火,手上脸上都是灰烬,魏储依给她擦洗,问道:“不是不喜欢和别人玩么?”
十七乖乖任他拨弄手指,大眼睛望着他,“秀娴姊姊对我很好,我喜欢她。”
魏储依“哦”一声,“她是你未来嫂嫂,长大后到我们家来,能天天陪你玩。”
十七高兴地拍拍手,又歪着脑袋问,“甚么是嫂嫂?”
魏储依拨正她脸颊,随口说:“就是家里多一个和我一样对你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