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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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魏储依辞别同窗,一个人向城门方向行去,身影很快隐入茫茫白雪。
城门鼓震天响,守吏高声呼喝,眼看门要闭阂,魏储依匆匆赶到门边,递了过所急急往外走,差点与迎面一辆马车相撞,那车夫满脸横肉,见到瘦不经风的少年,立起眼睛喝道:“活腻歪了,滚滚滚…”
那马车挡在前头送文碟,魏储依只得侧身让到路旁。大汉转头立即换了语气,对几官差谄媚至极,“几位官爷辛苦,小人是进城给小女治病的,求官爷行行好,放我进去罢。”
一官差就大汉手看眼路引,又掀开车幔往里看,车幔后忽然伸出一只小手,一把攥紧官差手不放,官差被唬一跳,连连呼“放肆”,小手立即被拉回去,马车里有女子声音道:“小女烧糊涂了,大人千万恕罪。”
那官差道声”晦气”,拉上窗幔,向大汉摆摆手,大汉连连道谢,鞭子一扬,马车骨碌碌进城去了。
魏储依自看见那只小手起,就再未挪开视线,车驶过许久依旧愣愣盯看那头,城门“咣当”一声阖上,他恍然惊醒,紧紧行囊开始大步赶路。不知为何心里似压巨石,多了一份不可承受之重,他叹了叹气,抬目辨别路途,迎着风雪赶向桃溪镇方向。
一夜飘雪,几近天明才遇到一队北去商队,碰巧要路过桃溪镇,领头见少年孤身一人,好心捎上他,这一路总算没有太颠簸。
到桃溪镇已是几日后,这些天路途劳顿他愈发清瘦,衣衫松垮垮套在身上,脸色苍白疲态尽显,因要见到心心念念之人,所以精神尚好。远远看见自家院落,还未近前就开始一声声呼唤他的十七。
院里没有人应,他径直回了灶厨,屋里也是空空荡荡,他放下行囊,跑去卧房寻找。
卧房里,钱氏正坐榻上数铜币,见到魏储依愣住一会,忽而开口大骂,“鬼东西,嚎叫甚么,家里进贼了?”
魏储依也不看她,没见到十七关门便往外去,他翻遍院子每个角落,甚至后园里的柴垛都翻个遍,哪里都没有十七,他心跳越来越快,慌忙去寻魏酉。
魏酉的新居就在临近的小巷,远远传来孩童玩闹声,里头也没有十七声音。他匆匆上前,见是魏酉的几个子女正在玩雪,一小儿玩脱了手,一团雪飞出,撒了他一身雪花。几人见到来人笑声立止,老鼠见着猫一般飞窜进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来不及走院门,两手在矮墙上一撑,直接跳进院里,正巧碰见从屋里怒气而出的朱氏。
魏储依唤了声伯娘,“十七可在这里?”
朱氏高声道:“谁卖的你找谁去,来这里大呼小叫甚么?”
魏储依一怔,“卖?…卖甚么?”
朱氏再要开口,屋里传来一声咳嗽,一会魏酉拄拐杖一瘸一拐走出,他腿包裹着夹板,脚尖高高拖起,脸颊深凹,眼下乌青,似是不敢看魏储依眼睛,一劲埋头侧身往屋让,“小依回来了,外面冷,快进来说。”
魏储依定在原地,袖下两手紧攥成拳,盯魏酉一字一字问:“我妹妹在哪?”
魏酉嗫嗫嚅嚅不知如何应答,朱氏挤上前,气鼓鼓道:“你大伯腿折了,你就这样和他说话?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早晚嫁出去的水,你的大伯可是亲的…”瞥见魏酉的一个劲使眼色,遂止住话头重重一哼。
魏储依一阵头晕脑胀,眼睛也慢慢变得模糊,身子不住摇晃,勉力咬牙撑住,“十七在何处?”
魏酉讪讪低了头,“小依…是大伯对不住你,十七…十七被你祖母卖了…大伯知晓为时已晚,连夜出去寻她,一着急摔到了山下,这腿也摔断了…”
魏储依脚下一软,渐渐呼吸不顺,眼前已黑乎乎一片,他听见自己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何时,何地,卖给何人?”
魏酉一愣,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听见少年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传来,“何时,何地,卖给何人?”
魏酉忙定定神,“大约…就七日前,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人牙子用三两银骗你祖母,带走了十七…余下的我也不尽知…小依,此事是你祖母不对,她平日虽尖酸,但到底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也许十七当真做甚么惹恼了她,这才发生这样的事…”
魏储依摇摇晃晃上前一步,目视魏酉声色都冷了,“十七素来羞怯怕人,尤对祖母更甚,见着了恨不能缩进地缝里,又如何会惹恼祖母?那日我与大伯说得分明,不求大伯不错眼地盯着她,但求莫叫她饿着冻着,不要让她靠近祖母。如今十七却不见了…我,我…”说着站立不住,一屁股栽到地上。
魏酉支支吾吾说:“小心身子要紧,你怪大伯,大伯也无话可说,可人已经丢了,大伯也为自己粗心付出代价,往后找到十七,大伯定会加倍小心看顾…”
“找回…”魏储依耳畔嗡嗡作响,“她才那么点大…我多后悔留她一人…”
他爬起身往外走,魏酉一把拉住他,“你这个样子做甚么去。”
魏储依划落他手,头也不回往回去。
魏酉忙又道:“事已发生再如何苛责也无济于事,那毕竟是你祖母,你,你莫要太苛责她…”
朱氏劝说魏酉,“不关你事,你心虚甚么…”
魏储依心底升起一阵阵寒意,迅速冻僵四肢百骸,一个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路边沟,他就那样直挺挺躺在冰雪中,慢慢闭上眼,未几,有两行泪从眼角流下。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大雪要覆盖他时,他终于爬出来,拖着脚步一步步往回走,走出几步又摔到在地,再爬将起来,如此几次三番,终是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钱氏依旧坐那数铜币,仿佛这么久都没挪动过。钱币高高摆放三落,每落十枚,加起来正好三两银。她一枚枚码高,小心仔细得像护着甚么宝贝。也确实是宝贝,银钱,这世间谁能不爱?谁不当宝?
魏储依呆呆立在她对面,一双眼再无往日神采,看似在看她,又似在看虚空某处,他仿佛在一瞬间憔悴下来,满身满面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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