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2/2页)
魏储依是工部侍郎,山泽,屯田,工匠,诸官署笔墨之事都要他掌。需要左右平衡,勉力持正,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是因无时不刻皆在忧劳,才忽然患上心疾。他捏捏眉心,身心一阵疲惫,困意来袭,眼前渐模糊成一团,索性闭眼假寐。
十七端药进来发现他已睡着,就那样侧倚榻靠,头偏向这方,暗影中一张玉面若隐若现。她放轻脚步,走到榻前,看清他纤长睫羽下两弯淡淡的青影。她看看药碗,迟疑片时,轻轻唤他几声,未得回应,于是抬手触他脸颊,又唤他,“哥哥,服过药再睡不迟。”
室中明明已燃暖炉,他脸颊还是凉的。她两手轻捧他脸,又近前些低声唤他。他忽而张开双目,直直与她对视,眼里深邃无底,专注而冷漠。
她一顿,收回手,端起药碗吹散热气,“哥哥,服了药再睡罢。”
魏储依仍在看她,朦胧的眸徐徐清明,深渊化开,又恢复温和。他垂眸嗯了一声,坐正身子,接过她手里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药气熏呛,他止不住地咳,十七端茶递水,他仍一口饮尽,压下咳嗽立即催促她,“快回去歇着罢,哥哥今日累了,便也睡了。”说完自行躺下,被子掩至下巴,光影移动,露出一副倦容。
十七替他散开幔帘,吹熄灯火,又绕过镂雕转门在外窗开道细缝,这才掩门离去。
魏储依一夜未眠。
起先还能浅睡,不知为何忽然惊醒,醒了就再难入眠,只好闭目枯躺。直到邻里院中传来鸡鸣,他叹息起身,梳洗穿戴整齐便要去值上。
天光尚暗,肖燕已起,里里外外裹几层厚衣,提行灯站在院中等他。魏储依道:“昨夜回得晚,忘记告诉你,这几日不必送我上值。”怕他不解,续道:“这几日恐怕要早出晚归,从近路来回也算方便,清晨寒冷,你不必送我,留在家多睡一会。”
肖燕挠头笑道:“阿郎莫担心,我能起来…每日一早十七便叫我起了。”
魏储依讶道:“十七已经起了?”
肖燕回说:“她说公主府有差事,半个时辰前便出门去了。”
竟然出门这样早。魏储依看看天色,正天穹宇黑漆漆地,唯有东方天空微亮,晃出一片昏黑的云,不久恐有大雪降临。他遥遥望向那点光亮,不觉思绪万千,也不知她有何差事,莫要在外奔波受冻才好…
十七的确在外奔波,不过并未受冻,她正与西城坐在马车里,一路驶向定王府。马车没有公主府徽记,外表平平无奇,内里别有洞天,一应物什齐全。外面寒风刺骨,里面的人甚至有汗渗出。寅时正,有侍卫翻墙跃户来寻十七,报说西城急见。十七耳目聪慧,早有警醒,临行前叫醒肖燕,叮嘱其赶稳马车,定要送魏储依到宫门…
入冬后西城定要日上三竿才起,今日这个时辰,竟已梳妆打扮出门了,让人嗅到一丝不寻常。十七也有所察觉,却并未询问。西城待她如亲如故,俨然当真将她当作至交好友,对她讲过许多旧事,有甚么好的都留给她一份…今日之事若想告诉她时,也定会不吝言辞。
马车去往定王府。定王府依旧冷冷清清,节令之故,比之绿草萋萋的夏日,如今满目苍白要更显寂寒。狭路无人清扫,铺盖厚厚雪层,一脚踩上去皂靴陷入半截。几人趟雪行路,转过荒园,来到一座宅院前。清娴上前叩门,不久走出一女子,女子满面泪痕,见到来人似乎愣了愣,再看见西城时,已然恢复平静,当下俯身礼了礼,哽咽道:“妾拜见西城公主。”
十七记得这是定王二侧妃之一,姓李,原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因家族落魄,被其父许给定王做妾。若没记错府里还有个姓王的侧妃,好似是定王妃随嫁,定王妃走后被提为侧妃。上次一行,得知两侧妃居在一处,眼下却只见李侧妃,并不见王侧妃。
西城上前搀起李侧妃,低声问道:“她可还好?”
李侧妃摇了摇头,“王姊姊恐怕熬不过今日…她说有事定要亲告公主,妾只好冒昧请公主前来。公主驾临这样早,着实叫妾惶恐…”
西城道无碍,拍拍她手向里面走,至门口停下,吩咐清娴十七候在外头,她自己震震衣袖进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