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2/2页)
徐羊吾盯看纸包许久,在衣上擦了擦手,小心接过慢慢打开,拿起糕点颤抖着往嘴里送。他慢慢咀嚼,泪无声滑落,声音依然平静,“好吃。我家夫人的手艺极好。”
魏储依安静地看他进食。
徐羊吾咽下口中食物,看向魏储依,“才听小吏说魏兄加爵司空,还未向魏兄道贺。当年我与魏兄一道入仕,今日魏兄位高权重,而我已沦为阶下之囚。”
他神情落寞,但并无艳羡,反而露出忧色,“我是罪犯,你来此看我,不怕陛下猜忌么。”
魏储依垂眸倒水,递到他手边,“无妨…羊吾兄以后可还想做官么?”
徐羊吾自嘲笑笑,“哪里还有甚么前程,我触犯律法,朝廷以儆效尤,应当的,大疫之下若无重罚,焉能治众…当初入仕只因我一心想研读古籍,这两年每日与书为伴,已然足矣…若有往后,我只想陪伴妻小左右。”
魏储依思量片刻,“事出有因,且并未…成事,羊吾兄且先屈就几日,我想法子救你出去。”
徐羊吾慢慢红了眼眶,唇哆嗦半日,只道:“多谢。”
魏储依请牢头找来郎中,确认徐羊吾性命无忧才离开。
接下来的时日,他无尽繁忙。十七也未闲待,她到城外寻找“红衣”,几经波折,最后在西城那里得知“红衣”当真到了上合。
西城说:“阿兄托人带来口信,让我转告你,你若何时想寻回 ‘红衣’,只管知会一声,商队往来频繁,让人捎带回来倒也方便。”
十七想了想,“ ‘红衣’本是战马,留在上合也好。”
清娴打量十七,笑道:“近来少见,左卫装扮甚好,方才见着,几乎都不敢认。”
十七的装束全由魏储依指点,他似乎很喜欢装扮她,每日漱洗后,第一件事便是拉她坐到镜前。不必甚么铅华粉黛,她年纪小,本肤白细嫩,无需刻意涂抹,只单单换个发饰,便自有一番风采。
西城拉她入座,左看右看,“舒儿本就是个娇俏姑娘,这样打扮极好,何时学得手艺,竟比清娴也不差甚么了。”
十七羞涩笑笑,“是哥哥帮我梳的发。”
西城面上露出异色,“魏司空?”
十七默了默,抿起唇角,低首垂眸,放轻声音,“是…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帮我束发。”
西城颔了颔首,“你兄妹二人相依为命,魏司空为兄为父,仍当你是个孩子,拳拳之心惹人敬慕。”
十七一滞,点头说是。
西城记起宫廷所闻,因涉魏司空,便说与十七,“本以为司空大人性情温谦,不会与人争执,平素也只闻陛下赞之有君子之风,孰料司空竟也有执拗一面。前几日在朝清谈,司空竟因微末之事,与众宦官辨吵得难解难分,连陛下都劝解不开,反而被司空惹一肚子气,直扬言再不想见到他。”想象当时情景,止不住笑道:“听说后来陛下单独留下司空,恩威并重只要其放弃,司空却并不退缩,直言要自卸官爵。陛下大怒,又不肯准他,也不想见他,居然躲进后宫几日不朝。”
十七忧色重重,“哥哥为僚友奔走,竟惹怒陛下…”
西城笑笑,“陛下离不开司空,面上放不下皇家颜面,心里头早有另一番计较,且瞧着,不出几日,还是要召见司空。”
十七来时肖燕送她到公主府,待要回返肖燕还未到,于是只身前往工部官署。
官署朱门前,有人负手直立,正仰目望向天际云霞。有风吹过,他的衣摆随之鼓动飞舞,像是要飞到天上那片火红里。
十七停下脚步,定定看他一时,远远唤他“哥哥”。
魏储依迎上前,眉目舒展,“想要过去接你,又不知你要走哪条路,怕不小心岔开,便等在这里,好在终于等到了。”
十七左右看看,问他,“等了多久?怎不见肖燕?”
魏储依说:“我请他为羊吾兄送些衣食用物…今日难得早歇,天色尚早,不若从西河回,顺道赏赏景致?”
十七自然应允。提起刑狱,便想到西城所言,她忧虑他处境,开口劝说:“书上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哥哥还是莫要惹怒陛下。”
她一副认真神情,倒像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哄劝不懂事的小辈。魏储依不觉哑然失笑,“我自有分寸,莫要担心。”
官场的事她不懂,见他胸有成竹,便也不再过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