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2/2页)
魏储依再次拉住肖燕,“快,快去追上十七。”
肖燕一愣,立即又跑了出去。
同叶年纪小又受惊吓,好在没有受伤,只是暂时晕了过去,休息一阵便无大碍。细伢几次险丢性命,脖颈有道深深的伤痕,不过未伤到喉咙,只需涂抹药膏,过一段时日就会转好。
魏荷不满医者诊断,抓住他定要再好好诊看一番。
这边鸡犬不宁,那边又有丫鬟寻来,言说陆清婉动了胎气,正昏迷不醒,一定要魏储依去看看。
折腾到大半夜,院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一身疲惫,缓步走回前院,在院里站了一会,看向地面,惊讶地发现大雪已经将闹过的痕迹全部遮盖,就连她的脚印也不见了。
她今夜衣着单薄,又割断那样大一块衣角,怎能受得住寒风凛冽,他跑去她的卧房想找件她的厚衣,然而才进门便愣住了。这间屋子好似来过了匪徒,她的妆龛一塌糊涂,胭脂水粉洒落一地,原来的花钗不见踪影,只有一只玉镯碎成几瓣,零零散散落在几上。她的书也被丢在地上,散开的扉页里有她的笔迹。他俯身拾起,上面记录与那九位殿中侍御史的名讳,有的人名上圈出几笔,旁边写道:“此人肖似。”再往下还有一行小字“左巡晁衡,本当杀之,但其被同僚使绊,再无升迁可能,已然不足为患”。
他记起她这回回来,几乎寸步不离自己左右,还问过他是否有政敌,此时才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回来。然而,他再一次将她逼走…
他手指颤抖,几乎要拿不住书卷。不及细思,他转身便往外去,却被站在门口的福婶拦下。
福婶走进屋里,环视四周狼藉,目露了然,“郎君要去找十七?”不等他说话,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想必郎君还不知究竟发生了甚么罢,我也是方才才弄清楚。十七是因此物才与人争执,她并非以大欺小,实在是有人惹恼了她,这才闹起来。”
魏储依看清福婶手里之物,愕然呆在原地,颤抖着伸手接了过来,默默将之抱在怀里。
是那只布老虎,她最珍爱的东西。如今布老虎断成两截,腹里丝絮丢了大半,蔫头耷脑,已再无老虎模样。
“还有一事。”福婶不忍看他模样,低下头说:“郎中在给小郎君和小娘子看诊时我就在一旁,小娘子只是受了惊吓,郎中说喝两副安神药草就会好,小郎君脖颈上皮肉受点痛苦,不过身上全无大碍…只是…”她顿了顿又道:“院子里有几处地方有血迹,小郎君身上并没有流血的伤口,那血迹只能来自十七。”
魏储依一震,身子不受控制哆嗦。
福婶又拿出一样东西,交到他手里,“这把剪刀是我在雪堆旁捡到的,若没记错也是十七的。这几日魏夫人一家都住在十七卧房,这屋中情形郎君也看到了。我听丫鬟说,最开始十七并未与人闹,而是见到布老虎被人抢走才起了争夺。这剪刀上面都是血,从尖端一直到把手,倘若当真伤到人,这样深的伤口,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危及性命。”
魏储依面色惨白惨白,踉踉跄跄往外跑去,不防绊在门槛上,一头摔进了雪里。
福婶摇头叹息,“我才说动徐管事,让左院护卫尽都出去寻找十七,她若有伤在身,想必也走不远。郎君当爱惜身子,莫要浪费大疫时十七的一番苦心。”
魏储依手攥成拳用力砸向地面,待有了气力爬起身又向外跑。
福婶眼眶酸涩,蹲到地上收拾一片狼藉。
魏储依在巷口碰到肖燕,肖燕气喘吁吁报说:“十七今日用的 ‘彩霞’,那匹马虽老却跑得极快,我跟着脚印找到城门,守将说夜里只有一人出城,那人持公主府令牌,当是十七无误。我无印信出不去,家里护卫也都被拦下。我发现马蹄印里有血迹,想必十七身上有伤,郎君快想个法子,赶紧去城外找她。”
魏储依摸索出引信,肖燕搀扶他往城门赶。城外官道尽头有两条岔路,肖燕指挥众侍卫分头寻找,茫茫然说道:“十七是不是再不会回来了。”
魏储依紧抿唇角,岔路口呆呆站着,此时天光已明,能清晰看见远路铺盖的厚雪。他看看四周,捡了一条路快步奔去。肖燕无法,紧跟在后。走出一二里路,前方就是山谷,崖上站着两护卫,见到魏储依,叉手禀道:“郎主,这里发现小娘子踪迹。”来到一块雪石旁,指一滩尚露在外的血迹道:“这里有血,”又指向峭壁,“那里有马蹄痕迹…还有一只鞋履,郎主看看可是小娘子的?”
肖燕抓住鞋子神色大变,递给魏储依,自己快步跑到崖前往下看,忽然哭出声音,“十七是不是,是不是…”回头只见魏储依抓握鞋履踉跄两步,一下跌坐雪石旁,手捂胸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肖燕赶忙奔回,想搀扶他起来,他却偏过头,又吐出一口血。
他的血迅速渗进雪里,很快与原先早已凝固的血融为一体。那团血迹像一朵盛开在寒冬里的花朵,有着不合时宜的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