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剧目】第五幕 他的恨随梦 (七) (第2/2页)
他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
那冰冷的泪,沁入骨髓。
或许,她是痛的,他是痛的,或许,谁人不痛?亦如这悬而未决的世界,亦如悬而未决的痛苦。悬而未决下,一步步,幻灭的却是人的情感,心,灵魂,一切能所尽失的东西。
他亲吻着她分崩瓦解的泪。
“我要你求我……求我,爱你……”这是他仅所追寻得到的卑微……的爱。
他在她的柔软间深入的探寻着,似乎是她,似乎是他,探寻的,是前所未有的欢愉,是前所未有的疼痛,是前所未有的疼痛而麻木的情感。
他曾问她,为什么会允许拿身体作为交换。复仇与真相真的那么可以让人舍去一切,甚至是自己原本拥有的东西麽?
她淡淡地道,仇恨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刺伤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着自己。可是,若果不恨,那所有的恨的来源又要如何抹杀?恨到极致是无所覆灭的痛苦,若果不想着覆灭别人,那么便是先一步让痛苦覆灭自己。亦如他一般,一辈子的伤害而无爱的人生,若果不寻求伤害别人,在伤害中找寻为什么,在伤害中找寻自己的未所拥有,那么自己要如何支撑着自己从痛苦的毁灭中苏醒?还有什么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一种痛才能抵消一种痛吧,或许,不是抵消,而是把那原本的痛转移过其它的身上。这也是仇恨的轮回,恨的死结。而她的仇恨并不是她所选择的,她承受了所有被动的人生,不过是在承受中找寻出路。而仇恨,不过是一切给她的果,抱着这个果才能寻找另一个“因”,否则,她唯有死在那一个痛苦的结果里。她从来都想爱护自己的命,可是一切悲哀的命运让她不能承担起“选择”,若果不抱着复仇的路,她又要如何拥有自己的身?既然她的身已不是她的,那么利用它便仅是她所能选择的!
那一刻,他喜欢上她含泪而脆弱,脆弱却又坚定的目光。
她说,我还有我欠的人,却也有必还的债……
她有爱她的人,她有她欠的人,她有她恨的人,她有她要报复的人。
她的一切是幸与不幸。却是如她所说的——她比他该觉得“庆幸”。起码,她知道她活着还要为了些什么,而他,没有爱与所爱,没有欠与不欠,连恨与不恨都不过是自己的可悲而生成,让他卑微得如若一粒渣,他的一切报复不过是自己的想要不曾获得的获得。
手里的酒杯蓦然被他反扣在桌上。那蓝色的眼眸中是昏惑。
隐隐的,某处,又是那样的疼痛,像是要诉说着悠长的故事,悠长的疼痛不已。
“有时候,我真可怜你。”
他恨她能够如此的淡漠而无情地揭开他的伤疤,可是,那一刻,他却热爱了她,那冷漠的黑色瞳孔却看尽了他所有的卑微,所有的痛,所有别人不曾注意过、在乎过的他的一切……
那是前所未有的获得吗?他不知道,只知道,那一刻,他心痛又心动。
他与她交换的秘密……
他的母亲与紫梦的父亲何弄磊从小便被双方家长订下了娃娃亲。
母亲一直深爱着何弄磊,然而,出国留学后的何弄磊却结识了另一位女子,也便是紫梦的母亲。便毁了与她的婚约。
当知道了何弄磊在国外便与女子完婚的消息,母亲愤恨不已,为了讨说法,便自己开着车子冲动地闯去了何家,结果,由于喝过了酒,再加上当时的情绪不稳定,在途中便发生了车祸——母亲撞死了人。
虽然最后找了人顶了罪,但却被自己的父亲赶去了国外。
在外国,因为“商业联姻”,母亲嫁给了一位与其父亲司徒霸商业有来往的外国人,生下了他,雷蒙。
以“商业联姻”作为条件,也正逢何弄磊携着自己的妻女已经归国发展,母亲要自己的父亲为她整垮世代交好的何家为代价。而正逢司徒霸早有夺取何家的野心,便一起制造了那场阴谋的谋杀计划。
通过司徒素这条线,司徒霸让司徒素在国外帮自己洗黑钱,并慢慢一步一步地侵吞着何家的股份。
最后,司徒霸完美地设计下了一场“交通意外”,买通了一个家里贫困、甘愿为钱去死的司机,成功地让紫梦的父母死在了那场意外中。然后设下鸿门宴,在公司的顶楼约见了紫梦的爷爷,却用语言相激,把“谋杀”的事实和恶意收购何家股份的事实一供而出,紫梦的爷爷愤怒下与其争斗,却在司徒霸的预谋下“失足”,从几十层高的大楼上堕下。何家最终只剩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从而,作为收养何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与“友善”的世家身份,成功的并吞了何家的一切。
事实……
听到了一切的紫梦并没有露出太大的表情。然而,她纠结的眉毛,低垂的眼目却向他泄露了她的一切心事。
亦如她所说的,一切悲哀的命运让她不能承担起“选择”,亦如他的不能选择。
在失去爱人和成功“报仇”痛并快乐的心情下,司徒素就这样在国外过了几年,然而,没有多久,司徒素的丈夫、他的父亲却病逝了,只为他们留下了一团乱的公司和大量的债务。母亲没有办法便再次归国恳求自己的父亲司徒霸的帮助。司徒霸虽然出手帮她摆平好了一切的事情,但是从而,他们母子两从此在司徒家便过着招人白眼的生活。
亦如那个女子所说的,她比他更该值得“庆幸”,因为他连玩物也不是,不过是被人用之可弃的棋子。
从小,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便不曾亲手拥抱过他,他从懂事起所懂得的第一件事不是爱,而是什么叫做“厌恶”——母亲看着他的眼神从来都如她恨他的父亲般。生下他,不过是婚姻和“保卫婚姻”的原因,而当他的父亲死去后,他便不过是母亲从来都认为是多余却又没办法抛弃的东西,也不过是为了在自己的父亲家博得些许“同情”和更多些帮助的工具。
来到司徒家,因为是“外戚”,他也并不得司徒霸的喜爱。他依旧从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只认得那个被他称作外公的人从来都是在用一种看“价值”的眼神在对着他。
司徒霸会对他说,确实不错的孩子,长得也好。以后可以与不错的人家联姻。
联姻联姻麽……
司徒霸会把他当做牛马一样来使唤,却从不会对他多加赞赏,因为司徒霸的“满意”从来只会对着一个人——他的嫡孙,司徒圣尹。
而他,雷蒙,在司徒圣尹出国的那么多年里,从来都是在尽心尽力地帮着他做着一切,只渴望着他的外公“另眼相看”。
可是,“价值”永远是在于价值,他的价值只在于利用,亦如她所说的,他竟连玩物也不是,不过是被人用之可弃的棋子。
在司徒圣尹准备归国的那段日子,他隐隐地察觉到老头子正逐渐地做着动作,要把他清理出徒霸重要的位置上时,他做了决定。
他摩动着倒扣在桌上的杯子,发出挠人的声音。
他在徒霸的生意上逐渐地开始做了黑账,前前后后私吞了上亿资产,一早蓄积了自己的力量,在外另起了炉灶。
当他被司徒霸以私吞的理由彻底地赶出徒霸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会是一家有名的操盘公司的着名操盘手和幕后老板,以及黑道上迅速崛起的“蓝盟”的头领。
“砰——”的一声,杯子在他的手上碎裂。他蓝色的眼眸中绽放着冷酷的杀意。
亦如她所说的,仇恨,不过是一切给他的果,抱着这个果才能寻找另一个“因”,否则,他唯有死在那一个痛苦的结果里。
“有时候,我真可怜你。”
“我的天使,谁比谁更值得可怜,亦或是谁又该值得可怜……”
他想念她的拥抱,想念她在他猛烈的进攻下娇软虚弱而又真实动情的拥抱。
那第一次让他感到冰冷残酷却真实存在的拥抱。
“我会握住的,不是麽……”
他暗淡地目光看着已黑的夜色,想起了那人受伤时孱弱无力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情景。
那满身是血的身影、禁闭的双眼——挥之不去。
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