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逝与望 (第2/2页)
“去晚了……他们成功的速度比预想得还要快。”男人的眼神很是疲惫,怀中的小小生命呼吸微弱,他们像是两株枯萎的花朵,互相依偎着,企图从对方身上摄取一丝生机。
“我们失去了神格符……”金的视线渐渐黯淡下来,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可阿飘的生命体征为什么这么微弱?”
男人的眼皮沉重起来,几乎快要昏过去,他的声音似有似无:“他们的目的……好像是少主的……”
“……命。”
果然……
已经计算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已经尽量用我的力量护住少主的心脉了,但是……”
“你辛苦了。”
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男子不必再说下去。他缓缓伸出手,眨眼之间,一份羊皮卷轴便出现在掌心。
羊皮卷轴出现的瞬间,原本昏沉的男子都不由得清醒了几分,他支支吾吾地说:“这……这个是……”
“你们族长交给我的,本来是想着等事情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没想到终究要用上。”
男子看着金,眼神变得沉重起来,良久,他才开口说:“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金露齿一笑,做出一副洒脱的样子:“当然没有啊,我还这么年轻,都还没结婚呢,说完全准备好了绝对是骗人的。”
他抬眼看了看天空,天空是灰蒙蒙的,刚刚被开战的炮火浸染过。既映衬着他此时的心情,也象征着怀中的孩子逐渐微弱的生命。
金还很年轻,连女人都没有过。此情此景勾起他无数的回忆,他的双胞胎哥哥走得比他早一步,临走时嘱咐他要照顾好小阿飘,这孩子身上有太多招人嫉妒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惹来杀身之祸。
当时他并不信,毕竟这是他们两个最疼爱的小弟弟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空间一脉的传承人,是他们两位做伯伯的从小疼到大的小霸王。却没想到哥哥说的后半句原话真的应验了。
就在此刻,连应验的场景都很契合,契合到他从心底里泛起一股恶寒。
金的目光渐渐落回小孩子的身上,神色中竟平添了几分怜爱,像是长辈在看晚辈,纯粹又复杂。
他想过自己的无数种死法,想过自己会作为战士死在战场上,想过自己会和大多数普通老人一样老死在家里然后被亲眷们发现,想过自己或许会成为一名风流人物醉倒温柔乡,一醉不起。当然,他也想过做个英雄,面对着足以毁天灭地的爆炸,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点一根烟,冷酷得就像是一个特工,然后帅气地赴死——这些他都想过,可惜哪一种都不是。
到了最后,自己的结局还是没能亲笔写出来啊。
金是个潦草的人,下巴上还留着不经修饰的胡茬,他是个糙汉子,性格也和外貌一样粗糙。大哥总说他带孩子的方式不对,小孩子哪里经得起这么多的折腾?难得带他去钓鱼,非要把人搞到水里去被食人鱼吓得屁滚尿流;好不容易出门参加元宵,非要表演个大的,结果差点把家里弄成火灾;就连把他放在脖子上骑马,金也时常搞得像是耍杂技一样,有一次不留神没接住,幸好孩子命大落在了旁边柔软的草坪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大哥闻声赶来,又是一堆臭骂,从那以后大哥就再也没让孩子骑在金的脖子上玩过骑马。
现在想起来,这些无聊的回忆虽然有点糗,不过耍宝的日子总好过这些沉重的时刻,就像现在,抉择的时候到了。
“但是,为了长远的未来,这是必要的牺牲。”
金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将心中的妇人之仁割舍开来。他将羊皮卷轴展开,不知何时划开的掌心中,一滴血自伤口滴下,恰到好处地滴在了羊皮卷轴上黑色阵法的中心。
身旁的男子见状,连忙在孩子的手上也划出一道口子,将血液也滴入那阵法的中心。
阵法开启,暴起的黑色光芒瞬间将两人包围,抱着孩子的男人被这道粗暴的阵法隔开,踉跄着跌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一大一小的身影被黑色的阵法所笼罩,沉默的那几分钟,昔日的回忆在金的眼前反复交错。他看着这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太狠心了。
可是,现实没有时间让他心软了。
原来人在赴死之前,心里是会泛起温柔的,金一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不知道向来靠谱的大哥,临死之前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想到要将这世界上的所有黑暗都压到这个孩子身上,心里也会心疼唯一的可爱的小侄子?
“无论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希望以后,你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判断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找寻到那条路之前,也许你会遇到许多的挫折,也许你会想哭,也许你无数次挣扎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但无论多么黑暗,都请你尽可能地忍耐下去吧。”
说到这,金温柔地一笑,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才有了几分父辈的样子,平日里不靠谱吊儿郎当的劲头荡然无存。
“对了,还没有给你过八岁生日呢。”
阵法完毕,黑光散去,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徒留一片空荡荡的废墟。
这里安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可废墟的样子恰恰告诉了世人,这是一切的开端。
但未必会是结束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