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年来才受僧留偈 今番又寄云去诗 (第2/2页)
进云来寺时,已照日西斜,还是那僧人,还是盘坐如佛。
江小爱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取签给那高僧前,却推了邱牧阳暂避。
邱牧阳不以为意,依势叩拜取签后,去不避江小爱递与僧人。
那僧人还是说他印堂沉结,犯柱冲之相愈来愈重,旦看卦签,立时瞪大了双眼,看一眼邱牧阳又看一眼江小爱,似疑惑不解,又似惊耳骇目,迟疑良久方道:“施主,可是求麒麟子运相?”
邱牧阳微微颌首。
僧人道:“卦象紊乱,称奇道绝,久时未见,待贫僧查证。”言毕,那僧人去了内堂,于壁橱檀匣中取出一金色锦布,小心打开,却是一本发黄破旧之线装书。
那僧人置书于锦缎之上。轻掀缓翻,旁引佐证,又时以小羊豪于草纸上点点划划。
邱牧阳心中囧然,不知是何种卦象迫那高僧取出古书善本来钻研揣摩。
等的心焦,去院中抽烟,一旁的江小爱脸带微笑,一副坦然模样。
邱牧阳说:“看来这次求的签依然不错,让你称心快意,得偿所愿。”
江小爱说:“天缘如此,怨艾何用,弗如允我闲中款笑,意里融洽,人不及知,而独我自知其妙,岂不快哉?”
邱牧阳噗嗤一笑又肃然而语:“江家有女出上京,信手拈句,山花自笑,此种灵气,应从清虚来。倏忽间,洞见心性,我慕倾心,更思一生相依,便幽谷结茅,倦起相悦,临水望云,旦取情于山水,亦人生快事。”
江小爱蓦地双眸凝注,似有感怀会心。只惜佛家寺院,莫敢有亲昵之举。
暮日西垂,那僧人方唤二人入殿。
那僧人似有愧色,略显忐忑:“施主,因卦象奇异,不敢轻判,据古书索引,亦恐有谬误,万望担待。”
邱牧阳施礼道:“大师言重了,阅世而不为世阅,观物而不为物观,是为守心涵正,惟心能自得。”
那僧人目光如炬:“好一句‘心能自得’。”顺手递了那草纸给邱牧阳:“施主有冲情奇趣,常自羁绊俗缘,奈何堕志夺气,栖寄难托。破解之法,便是远离当下所图之事,谈禅赋诗,逍遥物外。”
邱牧阳说:“大师,您是说我需离开庆北?”
僧人沉吟片刻:“卦象之奇,实难开释。”他看江小爱,转头对邱牧阳说:“尊夫人卦象显示她于4月受孕,而施主卦象是九月得麒麟子。这时间相谬,着实难以解释。”
邱牧阳转头看江小爱:“你也是问子?”
江小爱眼神闪避,不置可否。
邱牧阳这时才想起看那草纸,上有羊豪挥挥洒洒书就一诗偈:
凤凰于飞,念秋声远。
麒麟来仪,青岚风暖。
诚不易移,情不易敛。
诸事随缘,万事方全。
邱牧阳如坠五里雾中,用祈求的眼神望了那高僧,高僧合掌胸前:“施主,本依古书善本查引,不敢妄言,恐有误导。其中微妙曲折,心能自得。”
邱牧阳尴尬一笑,他未曾想,僧人竟以自己胡诌的一句 ‘心能自得’来搪塞自己,只得合掌施礼,辞别出寺。
上路时,暮色四合,霞光散溢,远望西山,景物幽然,目恍恍于绿植落红之下,心荡荡默默不能自得,暝色催人,一片寂寥。
江小爱神慵意懒,靠了椅被,闭目似睡。邱牧阳觉得今日的江小爱确有可异之处,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她如自己一样问签子嗣不知何意,难道真的想与自己恒守久远?
痴心妄想,或只是她一如自己看到留守儿童想到已有身孕的湘云一样,听到自己说到党湘云怀孕的事情,便唤起她的母性,设想自己的未来。这大概是所有育龄妇女的习性。
邱牧阳见她睡姿柔婉,楚楚可爱,几欲轻唤,终是克抑。想她或是陪省电视台记者拍摄一天着实乏累,任她休憩消乏。
车进入庆北县时,江小爱才突然惊醒,望了邱牧阳满是沉郁。
邱牧阳却微然一笑:“饿傻了?”
江小爱不说话,抓了他的胳膊:“邱阳,你会离开庆北吗?”
邱牧阳一顿:“何出此言?”
江小爱说:“大师说让你远离当下所图之事,谈禅赋诗,逍遥物外,不是让你远离当下吗?”
邱牧阳说:“卜卦事,图一乐,何必当真。”
江小爱说:“我拜佛求签与其后所经之事,时隐有暗合,不可不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邱牧阳说:“看你路上闷闷不乐,有心事一样,就是为这?”
江小爱说:“那还能为甚?我不想离开你。”
邱牧阳左手扶盘,右手去抓了她的手:“爱爱,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想离开我。”
江小爱靠了他的肩头,不发一言。
邱牧阳感动之余又生愧意,实难原谅自己将江小爱引入自己的感情世界,进行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虽说“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但此时此景真得允许自己决绝地放弃,自己真的忍心离开?让自己以后的人生只是充满对她的回忆,只记得初见时的微笑、风沙里的拥抱以及馨园初暖?
云来寺高僧的开释到底是何意?
“远离当下所图”,按正常来说,凡人所图的不过是功名利禄,但这些自己虽也是心向往之,但终非是自己殚精竭虑、心慕神追的。
若再细想自己当下所图,难道是这“红颜知己”?
便红颜知己,那边不只是江小爱,还有顾影。若真如高僧所说,自己岂不真的需要离开庆北才能彻底了断?
邱牧阳又按了按胸口,内兜里是大师书写的诗偈。那四字诗偈,似乎更是奇辞奥旨,晦涩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