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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
“那你看会书。”
“看不进去。”
“那你睡会,不然没精神应付。”
“睡不着。”
“那我陪你聊天。”
已到法属波利尼利亚的社会群岛。从空中看波拉波拉岛,烟雾迷蒙中央是郁葱的奥特马努山,一圈珊瑚礁小岛将海水内外隔绝,内是被誉为世界上最昂贵的蒂芙尼蓝,外是宽广无垠的宝蓝色。
这是有着“上帝调色盘”之称的泻湖。
飞机盘旋而下,直接降落在岛屿机场。下机后酒店已派船只来接。
这里的度假酒店,都是盖在泻湖边的茅草屋。2013年天海财团花重金买下的知名五星级酒店就在岛屿东北方向的外岛上。酒店有一百多间水上屋和八间海滩房,其中那间被国内媒体广泛转载的“十万人民币一晚”的三房别墅,便是凌彦齐和彭嘉卉的新婚下榻之处。
半个月前卢巧薇便带了人来到酒店,亲自督促婚礼各项准备工作。
什么都好。从小小的一张婚礼请帖,到35克拉的钻戒,只要是四姨出品,都是毋庸置疑的上档次。
有才能的家属成员太多,分去新郎官身上不少重任,凌彦齐觉得自己还蛮闲的。再加上被邀请的人都是至亲和世交,年轻朋友不多,婚礼隆重有余热闹不足。
大多数时候他都处于游离状态的等待,等待新娘化妆、等待新娘穿衣、等待新娘摆好姿势、等待摄影师选好角度。
他总是在焦急地等微信。
除了睡觉,司芃真的每隔三个小时就给他微信。刚开始,规规矩矩地:我已吃过饭,没有吃冷饮。
我现在在跳操,爵士舞跳一阵子,他们不感兴趣了,我换成了尊巴。
有太阳。你看院子里的花长得多好。
这把小雏菊漂不漂亮?今天出门,没有看到卖金鱼的。过两天买个透明小鱼缸,再买几尾金鱼,放在画室里,好不好?
更多的时候不乐意讲,或没什么好讲的,便只说:报告,我很安全。或是,没被劫财,也没被劫色。
这些信息,是支撑他还在此处的力量源泉。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大家都在倒时差,他彻夜失眠。
沿着白色沙滩,走到水上栈道,茅屋在这条蜿蜒的小径两侧依次排开。这片有着迷人风光的热带岛屿,直到1761年,才被外界现。
世人已不记得当初的开拓者是谁,只知道一位本是股票经纪人的画家,抛妻弃子后来到这里。他公开声明“逃离欧洲文明世界与一切人造和约定俗成的东西”,他那些画作里最被世人所知的,是乌黑头、深色肌肤的土著少女。他的为人处世中最被津津乐道的,是他惊世骇俗的反叛和逃脱。
毛姆以他为原型创作了《月亮与六便士》,在这个新千年竟畅销起来,成为人人家中必备的一本文学经典。为何会畅销?现代生活多好多自在,无人再有勇气,反叛这个世道。
凌彦齐能体验到高更说的那种寂静。
即便突然间多出百来人的队伍,人的气息在这广袤的海洋里和星空下,仍是微不足道。
难怪这里被外界誉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他的头顶星空璀璨,感觉只要朝那深邃走几步,便能抓住繁星。
凌彦齐曾认为,在他与司芃的爱情之间,出现的彭嘉卉并不重要。会有瑕疵,瑕不掩瑜。可来到这个地方便意识到,那不是玉上的斑点污渍,而是缺了好大一个口。他曾想过,要和司芃一起见识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美景。还未来得及出,地图的中央便要挖掉一块。
凌礼从身后走来,陪他坐在水面上方。他问凌彦齐:“你还好吗?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去劝劝她?”
“她当年要离婚时,你怎么不劝她?别人劝劝就听了,她便不是今日的卢思薇了。”
时日越是持久,凌彦齐越是放弃要和卢思薇性格里的狂躁易怒、顽固孤独做沟通。可他也不想让人来分担他的孤独,笑着说:“不用倒时差吗?回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婚礼一结束,卢思薇便要走。凌彦齐这时倒想留住她:“都这么晚了,睡一宿,明天再走也来得及。”
“飞机上也能睡。”卢思薇瞧他一眼,“不然还陪你们度蜜月?出来一个多礼拜,公司事情耽误很多,要赶回去处理。”
走之前她和凌彦齐说:“五天后,会有飞机来接你和嘉卉回新加坡。”
“要五天吗?能不能缩短一点。”
“五天的蜜月,都过不了?”卢思薇不满,这都要讨价还价。
“别想着只敷衍人。回新加坡后,陪着嘉卉去见律师,要把定安村五栋楼的拆迁协议给我拿回来。还有,不管是合作开,还是出钱买地,把永旗超市底下那块地的意向书也拿回来。”
凌彦齐叹气,何苦做生意,都要做到分秒必争的地步呢?
来参加婚礼的大部分人,都和卢思薇一样要事缠身,今明两天都会离开。
人潮一点点散去。到深夜,这片寂静的海滩露台只剩凌彦齐。他望着黝黑星空下的内湖与茅草屋顶呆。彭嘉卉推开门出来:“彦齐,你还不睡吗?”
凌彦齐扭头看她一眼,并不回答。娇弱女孩站他身后,突然搂着他腰,柔声唤道:“彦齐。”
他身子一僵,轻轻扯开她手:“你先睡吧。”
彭嘉卉被拒绝也未离开,转身靠在栏杆上,偏头看着他。她还带着当地人舞蹈时献上的花环,穿抹胸白纱,赤着脚,妆容美好得像是静夜里行走的仙子。
她轻笑着问凌彦齐:“出嫁酒那天,爷爷还问我,什么时候要ay?”既然已认祖归宗,自然要改称呼叫爷爷。既然柔情与美貌都打不动一个男人,就谈合作好了。
凌彦齐眉头一皱:“嘉卉,拿到的够多了。别贪得无厌。”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彭嘉卉抚上他的手臂,“你是你妈唯一的儿子,她肯定也会催的。”
“你生你的。”凌彦齐被她摸得毛,退后两步说,“真的,你要想靠孩子去拿遗产,你找别人去生,我不介意。”
彭嘉卉一张动人的脸,即刻就像是被海水冰封。
凌彦齐自觉话说得有点过分,但新婚当夜,不想和彭嘉卉有什么牵扯,于是拉开门走出去。
在这个岛上,百无聊赖地呆到第三天,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想坐飞机转新西兰飞回新加坡。但不可能一个人回去,要说服彭嘉卉和他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