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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泽龙蛇剔肝胆 (第2/2页)

“最简单的就是连着水军和商埠放一场大火!”

“好!”此子果然一点就透。虢玩现在真恨不得将这小子揽入刺奸之中,这哪里是璞玉,简直就是拿来便能用的利器。且此子出身清白,家世显贵,做事虽未见他实操,但是也是一个心狠手辣,干净利落之人。

“不当人子,方才还一本正经,此刻却大放厥词!”

宗放瞪了此二人,柳二郎乖巧的低下了头,不知为何,自打拜了宗放为师,他是打心里敬畏这位夫子。他方才言语所料不差,也是因为在内心中他将宗放放在了阴谋诡计的最高境界之中,才能想到这些。

“无论大肇还是大晟,绝无残害无辜百姓来行事的道理!你既是我的门人,定要谨记于心,否则莫怪为师替天行道!”宗放一番话让柳二郎悚然而立,他能听得出,先生是说得出做得到!

虢玩真是越看柳二郎越顺眼,这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的劲儿确实是当刺奸的料。自己的兄长多次斥责自己在刺奸之路渐行渐远,若不早点住手,恐怕再也无法秉持道心,赤心向道求圆满了!若是能让此子继承我的衣钵,我也能得稍许解脱!

柳二郎可没有这种觉悟,只是他还没有摸准宗放的脉门,所以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手段一时无从施展,只能虚心听先生教诲。

“那便不放火。。。”

还未等柳瑒落音,宗放竟以稍击水,恰恰扬在柳二郎脸上。

“咄!”宗放教育子弟时颇有些外人看来不正经之举,比如这恰似老顽童的举动,实际便是在敲打柳二郎。

虽然面带笑容,言语却犀利。

“余是让你仔细剖析其中利害,秉承做人做事的根本,却并非让你自我怀疑,犹疑不定。为人最忌”做事模棱两可、优柔寡断,做人首鼠两端、随波逐流!即便是师长兄弟也只是帮你拾遗补阙,大是大非上要坚持本心,明白吗?”

“明白了先生,只是何为本心?弟子怎知本心是非对错呢?”

“呵呵,小子,若是在这舟头就能让你寻得本心,你岂不是下了船便出师了?”

宗放喜欢这孩子的伶俐劲儿,又担心他误入歧途,否则为何现在将他收入门墙,须知宝刀能杀歹徒,却也能杀善人,只看握到之人心术正不正。

“回到你那计策上,为师要告诉你的是手段或许没错,但是用来针对谁很重要!”

柳瑒瞪大眼睛,万没想到老师并非不容易放火,只是不该株连无辜。

“那这把火?”

“这把火为何不能去烧了官府衙门?”

“啊!”

虢玩与柳二郎皆吃了一惊,姜还是老的辣!

“戌时七刻,方向兑庚,水势减缓,沙漏十五瞬,船速更半。”又到了报时时候。此次报时的是芦颂,莫看是青年儒士,这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报完时的芦颂正在收取绳索,绳索下摆系着一扇形木板,这就是航海常用的计程仪。大肇和大晟海贸兴盛,航海业更是为天下先,毋论海船还是海兵,乃至一应技术皆领先诸国。尤其是大肇,其航运东至中南洲,更是向南远涉赤海,向北周游黑海;西至西海而遍及西陆沿海,沿岸而能至北陆,虽远至数千里外的瀚海、白海亦有大肇商船。

这计程仪便是大肇及大晟航行常用之物,此物乃是一块扇形木板,用和全船等长的游线系住投入水中,然后用沙时计计算时间,游线上按等距作有记号,沙时计转一轮是十四或至十五瞬(一瞬略等于一秒),取游线入水长度,即可算出航速和航程,不过此法用于航海更为精准,江河乃至溪流概因水流之速不定,而仅可取大概之数。若是平白,对比两岸风景人物,即可心算推演船速,只是这地下暗流之上,四下茫然,也不得不用此法以推算速度。

地下暗流涌动,前路错综复杂,若是方向有误,船速失衡,恐怕就是错过了出路,以宗放、虢玩之能再找回正途也须耗费不少工夫。所以,宗放安排的这一行人,除了三娘、六郎两个娃娃,其余人等皆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尤其是芦颂更是展现出不亚于宗、虢二人之能。

风鸣把着竹篙,不断以船首的罗庚来调整方向。他是自幼习武之人,出身本是中产之家,更何况清虚门掌教将他视如己出,虽然心性纯良,待人接物皆有君子之风,气量宽宏,为人处世皆是沉稳豪迈,但毕竟是个初涉世事的青年人,未免也存着高傲自矜的性子,只是一只脚刚踏上师叔经营的地面上,如狂风骤雨般好大场面一环套一环迎面而来。只今日的遭遇便是极为深刻的一堂课,让他真正认识什么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然不见敌首,但是师叔与他们的隔空对决真个是风驰电掣、雷腾云奔般快的让人喘不过气。

即便是以他一身胆气,也颇感心悸,迎着溶洞中不断涌来的寒气,即便是这夏夜也让他内外等冷如坚冰,但风鸣正是那种遇难而上的性子,透着寒意,反而灵台更为清亮,所琢磨的乃是师父在他下山前说的话。

‘崭露头角应有分,快乘霹雳化龙门。为时人所重的少年才俊并不在少数,所谓金鳞化龙,但若是到化龙时,仍不知自己是化作甚么龙,岂不是自误?山中所学不过是鲤鱼穿江过水的本事,山下之路乃是修行跃龙门的道行。苍鹰虽不下挚,百鸟彷徨;猛虎虽不行啮,群兽徘徊,何也?’

师父这番话其实在自己面前说了无数次,而只有自己面对宗放,才明白师父的意思。所谓‘苍鹰虽不下挚,百鸟彷徨;猛虎虽不行啮,群兽徘徊,’指的不就是师叔这样的人物吗?

眼见得师叔策马而进,麾下群雄则前仆后继;拂尘轻扬,左右名士则同甘共苦。处江湖之远,一言一行,关乎天下;居山野之幽,一举一动,洞悉四海,真乃大丈夫也!

年轻人,常自以为怀揣改造天地之能,而经历了世道冲撞,大半是身神动荡、精气萎靡,莫说是忘了昔日豪情壮志,反而更是暮气十足,但总有璞玉越是被刀砍斧斫,越是闪耀着精彩的光芒,这尘世,若是没有这样的人,岂不是太过庸俗苦闷了?

“前面有火光。”风鸣虽然心有所想,但是习武之人的警惕心,已经远远地看到水流去处,星星点点火光上下闪动。

“两组火把,是约定好的渐卦。先生,师兄前来来接应了!”芦颂来到船首,虽然他视力不及风鸣但是也能依稀分辨前路是什么情况,宗放乃是由道通儒,门下弟子在道法上也绝非等闲之辈。

水流减缓,水面也逐渐收窄,一行人缓缓进至浅滩,浅滩上已经有一行人在此等待。

“先生,”岸上一人,年纪较芦颂略长,未及宗放登岸,已经来到水边相迎。

芦颂也与岸上打了招呼,然后安排收拾船上一应之物,那百宝箱更是芦颂的心头好,一干物什皆以收拾完毕,并用油布卷了罗庚,细细安放。风鸣稳住了船,三娘和六郎已经下了船,三娘颇有些神情萎靡,连续数日奔波,经历搏命厮杀又逢这水路曲折,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而六郎依旧生龙活虎,转身便帮着朝云、禅云卸载行囊。

虢玩看着侄女这般模样,如何能不心疼,也顾不得在众人前,取了青纱披帛拢在三娘身上,扶着她下了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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