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后又死 (第2/2页)
见彭延又缓缓坐下,岳仁淳试探着问:“你还活着?”
他没说话,脸上却浮现了一些微表情,若非岳仁淳视力2.0,差点就忽略了。
又等了一会儿,彭延还是老样子。
咕嘟嘟的声音传入耳中,岳仁淳侧目,池塘里的淤泥已经扩散出来了。
小小的一个池塘,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泥,中心的位置一直在向外溢出,淤泥像是活了过来,朝着四面八方翻涌。
宅子里的石头、树木和建筑全都被淤泥渐渐淹没。
岳仁淳急吼吼的跳上屋顶,俯身向下看,那淤泥中隐约可见无数张面孔,他们似乎是从古至今所有被这片泥沼吞噬之人的灵魂,正痛苦的哀嚎着,趁着淤泥沸腾蔓延,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当淤泥涌入房间,沾染到彭延身上时,彭延“活”了过来。
他仿佛大梦初醒,看了眼四周,了解当前的状况,立刻动身朝着淤泥中心的高台走去。
“等等!”站在房顶的岳仁淳突然叫住了他,“那边很危险,你要去干什么?”
彭延转身看了一眼,没搭理他。
岳仁淳又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依旧没有回应。
下一秒,岳仁淳捂住了耳朵。
一阵怪异的唢呐声响彻云霄,彭延用嘴巴发出了唢呐的声音,没有旋律,任何一个稍微学过音乐的小学生都吹得比这好听。
然而这古怪的乐声却令沸腾的淤泥不敢靠近,在彭延周围形成了一个圈。
岳仁淳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唢呐声中似乎带着强大的力量,听到了无端就令人感到恐惧。
直到站在了高台上,彭越才停下脚步,以一种违和的姿势站着,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
唢呐的声音变了个调,彭延抬手,翩翩起舞。
岳仁淳也不知道那能否称之为“跳舞”,一个严肃古板的中年大叔在高台上变化着闻所未闻的奇怪动作,行云流水中透着一丝妖异鬼魅的气息。
以岳仁淳贫瘠的知识,他知道舞蹈的诞生似乎与祭祀有关,人类的许多舞蹈都源自于模仿动物或自然景观。
彭越跳的这支令人不安的舞,是在模仿什么?
难道他看过鬼跳舞?
从池塘里涌出的淤泥仿佛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怪兽,朝着彭延扑去。
唢呐的声音愈发尖锐,淤泥怪尚未接触到彭延,就已经崩塌溃散,渐渐平静下来,一点一点的返回池塘,高台上的裂痕也随之缓缓愈合。
彭家大宅慢慢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唯有地表残留的一些粘稠物质见证了这里曾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情。
唢呐和舞蹈都停止了,岳仁淳松开了捂着的耳朵,从房顶跳了下来。魔音贯耳,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但他发现彭延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怕这一抹意识突然消失,所以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
彭延站在池塘中心的高台上,没等岳仁淳开口,就直接问道:“是你拿走了借寿鬼烛?”
借寿鬼烛?彭老爷子手里的红色蜡烛?岳仁淳当即矢口否认:“没有。”
彭越打量了他几眼,又沉默了。
最终还是岳仁淳壮着胆子询问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样才能离开?
他其实不在乎寿村背后的隐秘,他没那么重的好奇心,拿到好处顺利脱身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彭延像个机器人一样,声音十分刻板,却也如实说了寿村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因由。
只是他嘴里说出的内容,与村民口中描述的,又有许多不同。
因为这个村子闹鬼,彭先生才会来到这里处理灵异事件的,结果发现那只淤泥形态的鬼根本无法关押,但凡漏掉一滴,都是收容失败。
彭延的话直接忽略了无数细节,只说彭先生生前在这里守着,利用淤泥关押厉鬼;临死时又利用很多鬼不同机制,互相搭配,形成一个闭合循环,将鬼镇压在彭家大宅的池塘底下,永不见天日。
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平衡被打破,灵异扩散了出去,不过彭先生留了补救措施,虽然他死了,但他驾驭的鬼很特殊,他的命令至今依旧在生效,频繁过寿刺激寿烛复苏以及彭延的存在,都是为了防止池塘里的众多厉鬼脱困。
村民,被控制着繁衍生息,世世代代都是寿烛的祭品!
岳仁淳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心里却无动于衷,人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有关的事时,难免会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下意识的忽略对自己不利的信息,自己干过的坏事更是提都不提,甚至在记忆中粉饰美化,直至面目全非。
自诩说了真话,实则不经意间就掺了很多水。
如果胡玖在这儿,大概会与岳仁淳有一点点共同语言,他们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就是怕那种无意识的添油加醋删改涂抹。
岳仁淳催着彭延快点说出离开村子的办法,可彭延只告诉了他四个字:“有进无出!”
不止如此,彭延之所以愿意说这么多,就是打算留下岳仁淳,让他变成彭家大宅的一份子,“你的能力和你的灵异物品都很适合维持这里的稳定,就像之前那个小姑娘一样。”
岳仁淳脸色瞬间就黑了,“你一直都清醒着,目睹了我在宅子里的一举一动?”
彭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小贼,几次三番来偷东西,坏了这里的布置……”
“无论是你,还是外面那个,谁都别想逃!”
“又不是我偷的,谁拿了你去找谁啊……”岳仁淳怒吼到一半,脸上突然浮现欢喜与凄凉的表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与外界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彼时胡玖正在街道上,等待白天的到来,顺便构思自己出去之后的行动报告应该怎么瞎编。
说实话,这有点难度,行动报告不能像烂剧剧本那样,用膀胱乱基本写,晃荡一下全是水,闻一下还挺骚。
如果内容太离谱,肯定是个麻烦。
寿烛被他收容,天上的阴云就散了。他猜测,笼罩着寿村的鬼域,应该是几只鬼的鬼域叠加,寿烛是其中之一。
他不可能把寿烛交出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寿烛在他手上,该怎么让这根蜡烛合理“消失”呢?
就在这时!
嗡——
一道颇具冲击性的灵异波动突然扩散,璀璨的玫粉色光辉从彭家大宅的方向传遍四面八方,照亮了寿村的每一个角落。
这道光来得快,去的也快,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胡玖警惕的环视四周,却震惊的看到,寿村竟然露出了真实的模样——破破烂烂的房子、密密麻麻的杂草、隐约传来的狗叫,荒凉又破败。
“怎么回事?鬼域咋就突然消失了?”胡玖摸不着头脑,一秒钟都没耽搁的急速撤退。
越过村口的古朴石碑,不见来时的薄雾,夜空越来越明亮,星月光芒的照耀下,胡玖转身看了一眼,彭家大宅似乎正在发生某种蜕变。
但……
无所谓。
当问题大到无法解决的时候,那就不算是问题了。
远远的看到了封锁线和全副武装的警员,胡玖兴风作浪的心思蠢蠢欲动,他又想作妖了~
损人利己这种事,比毒品还毒,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停不下来。
胡玖也不想停,很搞笑不是么,社会一直在提高道德要求,可整体的道德水准却在持续下降,结果坏人越来越滋润,好人越来越煎熬。
蜃鬼的幻影飘忽着变成了两张熟悉的面容,一前一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戒备的警员们立刻发现了状况,定睛一看,赫然是前几天去执行任务的驭鬼者!
他们不说话,警员也不敢随意靠近,立刻通知了总部。
没一会儿,一个总部专员连忙跑了过来,还是当日接送四名驭鬼者的那位专员,见到回来的是崔雪宴和邹淙,心里安定了不少,问道:“总部刚才给你们打电话,但没能接通,你们……”
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邹淙”一把夺过“崔雪宴”手里的红色蜡烛,“崔雪宴”不撒手,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见此一幕,在场的所有人立刻躲得远远的,安静如鸡,他们可不敢掺和驭鬼者之间的冲突,万一被误伤了,只能自认倒霉。
唯有专员弱弱的开口:“你们不要再打了,快住手!”
可他也不敢多说,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一下,然后急忙上报给了总部。
傅佑华了解了情况后,脸都黑了。就在刚才,他还喜上眉梢,好不容易有驭鬼者从寿村活着出来,就算没拿到想要的东西,至少也带出了情报。
怎么转眼间就内讧了!
周围都是普通人,根本无力阻止,但就这样放任不管,若是有谁死了,厉鬼复苏,又是一件麻烦事。
派遣别的驭鬼者去调节,需要时间。等赶到的时候,早特么凉凉了!
一时间,傅佑华也十分头疼。
若是平时,损失两个驭鬼者,他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但邹淙和崔雪宴归属不同派系,尤其是崔雪宴,他怕有人借机生事,而且两人还拿着从寿村带出来的战利品!
就不能先把正事忙完了,再去解决个人恩怨么!
有什么矛盾不能私下里解决?为什么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决斗!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这么一闹,想隐瞒都不行!
傅佑华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不及细想,他就让专员打开手机免提,厉声呵斥“邹淙”和“崔雪宴”,责令他们停手,语气中隐含威胁!
可两人根本不予理会。
这时候,现场的总部专员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他们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既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连动作都是无声无息!
他想不明白,也没机会去想明白,只见“邹淙”突然点亮了手中的蜡烛。
燃起的烛火并不明亮,甚至都比不过夜晚的月光。
——真正的烛光是从众人身后传来的!
“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他瞥见同伴的脸爬满皱纹,几个呼吸间,青丝变白发。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背也长出了老年斑。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倒下了,“邹淙”成功抢过了红烛,边打边退,“崔雪宴”穷追不舍,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唯一的幸存者死死盯着他们,仇恨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生。
“发生了什么事!”傅佑华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听到了人摔倒的动静。
隔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有了回应,声音断断续续,沙哑而又虚弱,像是风烛残年的濒死老者,“两名驭鬼者,为了争夺一根……红色的蜡烛,大打出手,我们都被,波及到了,只有我还活着。蜡烛最后被那名男性驭鬼者抢走,另一个女性驭鬼者追着他……”
听到这些话,傅佑华紧皱着眉,沉默不语。
从始至终,他都没考虑过邹淙或崔雪宴会背叛。但现在,他不得不直面这种本不该发生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