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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起义 (第2/2页)

刘炳牛继续现场安排工作:“初定明天,不,就是明天,我们要再次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一共四项议程:首先,通报王志超殴打校长的严重问题;然后,郝白就考试成绩倒排作深刻检查;再然后,各年级老师代表作表态发言;最后,我作总结讲话。就这样,都散了吧!”

这场清晨爆发的遭遇战,在几位老师从校长宿舍出来之后,十分钟之内,以特大号外和今古传奇的形式,迅速传遍了垴头村小学教育系统的全部、楚鹿乡教育系统的大半部、整个县教育系统的小半部。可惜只是以文字和语音的方式进行传播,没有照片和视频,否则足可做成一个轰动性的新闻。

郝白窝在办公室重写检查,一边写一边认为自己好像更应该再重写一封举报信,这次要往县委、县政府寄,不能再自投罗网。一上午时间,郝白也没写几个字,两个副校长、办公室主任、各位老师,陆续过来旁敲侧击询问“脸盆闪击战”的发生始末,郝白连讲了七八遍,从语焉不详到细节丰满,郝白口干舌燥,觉得有必要把全校教职工召集起来先普及一下案情,省得一遍一遍翻来覆去、讲来讲去,好像导游重复解说词一样——虽然机械无聊,但也不能不带感情。

正不得清净,烦闷又无法抽离之际,一辆乡政府的面包车开到学校,惊动校长出迎,一看竟是小尹。原来小尹到卫生院发现郝白不在,得知是被学校接走,一天没回来,担心没法换药,特地请示乡长,派车来接。

郝白顿觉心花怒放、脸上有光。在校长冷眼旁观、男同事艳羡嫉妒、女同事好奇八卦的各种复杂目光中,郝白登车而去。校长伸手招来老唐,指着面包车的背影:“你给我记住了,明天把这小子接回来开会!”

车上,不等小尹问起,郝白充分调动主观能动性,拿出说书先生和相声演员讲故事、抖包袱、耍机灵的看家本领,把昨日今晨的教职工全体大会批斗举报者、志超怒揍校长等事细讲一遍,讲的是起承转合、曲折离奇、引人入胜,逗得小尹抿嘴直笑。当然,郝白直接自然过滤了夜探女厕、而自己正是那名举报者两个关键情况。

老唐接郝白回学校时,郝白感觉迢迢万里;小尹接郝白回医院时,郝白感觉上帝快进了时钟。很快到了乡卫生院门口,却见铁栅栏大门已被关上,外面被人重重围堵,一帮穿着白色孝衣的村民,扯着白布横幅,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红色大字:“庸医杀人,天理难容!”旁边无数村民,停下了胯下的车,放下了手里的菜,忘记了要干的事,饶有兴致地进行围观,并与旁边一起围观的人分享事态走势,讨论是非曲直,还有回家去搬马扎板凳、带着茶缸水壶的,做好了长期围观的打算,着急忙慌跑回来,生怕来晚了好戏散场,白忙一场。

几个粗壮青年,左手叉腰,右手高举,朝着卫生院里边大喊:“姓韩的,你给老子滚出来!”“别以为俺们不知道,你就躲在医院里边!”“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卫生院大楼静立,仿佛不闻。

楚鹿乡派出所又是全体出动,对这样的小规模群体性事件,同志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一边在现场执勤,一边讨论昨晚牌局的得失。家属们一看执法记录仪全程取证,虽然想要尽情地表达愤怒和悲痛,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深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法治社会,妄动容易被拘,在卫生院大门紧闭的情况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于是不断采取古代两军对垒时骂阵的古老战法,想用激将法逼出龟缩营中、不敢出战的敌将,大骂韩医生祖宗十八代,骂完了父系骂母系,骂完了长辈骂小辈。韩医生行医多年,经风见雨,修为深厚,如同老谋深算的司马懿,任由蜀军叫骂,哪怕送来女装羞辱,也自岿然不动,坚壁不出。

家属们久骂无果,口干舌燥,一番合议后调整策略,准备移师乡政府,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这一招果有奇效,卫生院闻风而动,快步小跑出来一个一看就是领导但又绝对不是主要领导的领导,假戏真做地斥责卫生院的看门大爷兼保安:“老孙,谁让你锁门的!锁门能解决问题吗?!这样对待患者和群众,还是不是人民医院?还有没有职业道德?墙上‘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大字,都是说给谁听的?!”

保安大爷具有长期背锅的丰富经验,忍辱负重的表情、长相和李鸿章李中堂有几分神似,同时具有更高水平的表演天赋,流露出只有老戏骨才能展现出来的混合着“我已知错、我想改错、我又犯错”的复杂神情:“高副院长,你批评的很对,我这就开锁。哎呀!钥匙咋找不到了哩,还能长腿儿跑了?”

高副院长火冒三丈,火力全开批评“孙中堂”,孙中堂名副其实地被骂的如孙子般模样。高副院长的矛盾转移大法收到奇效,闹事家属们都感觉到了孙中堂可怜,带头的一个黑胖子说道:“门开不开没关系,先说这个事情怎么解决吧。”高副院长掏出烟,隔着铁门递给黑胖子,边给黑胖子点烟边说道:“这个嘛,按照上边的要求,得先走鉴定程序,这是死规定,咱们卫生院也没有办法。不过你老兄放心,只要咱们家属积极配合,最后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黑胖子开始代表家属提条件:第一,赔偿费一口价50万,低了坚决不干了,一天不到位,就一天加一万;第二,死者小女儿还没有工作,必须安排到乡里上班;第三,下葬的时候,肇事的“庸医”韩医生必须披麻戴孝去哭灵。

高副院长逐一对号入座,展现了一位太极宗师的风采:“要依我看,这三条都不过分,都该满足!不过兄弟你看,哥哥我确实有难处:第一,赔偿费我一个副院长说了不算,这得院长拍板才算;第二,我儿子还想去乡里上班呢,钱倒是没少花,到现在也没跑成,这得乡里领导说了算;第三,死者为大,吊孝哭灵也是应当应分,但这韩医生到底能不能去,还得人家韩医生自己说了算。”

黑胖子遇高手而不自觉,踌躇在那里,一时没了主意。高副院长敏锐把握时机,软硬兼施,攻势连环:“兄弟,你们今天来的真是不巧,不信你打听打听去:今天,院长去市里学习培训,书记乡长都在县里开会,韩医生听说出了人命,不知道跑到哪躲起来了,这三件事都办不成,在这儿耗着也没用,不如咱们先走鉴定程序,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随时处理,保准你们家属吃不了亏。”见黑胖子神情犹豫,心知可图,随即话锋一转:“兄弟,不知道你们懂不懂法,这样围堵医院其实已经触犯了法律,随时可以拘留处理。不过我们院长吃斋念佛、心地仁慈,虽然身在外地,但是心系群众,专门和派出所领导求了情,说你们家属都不容易,围个门也就围个门了,只要通情达理、早点散了,就不再追究了。”

黑胖子想了想,和家属说通,带着期待和无奈两种情绪各自散去。两边谈好,孙中堂也很顺利地找到了钥匙,变戏法一样地拿出来,一面自责老不中用,一面赶紧开锁开门,恢复了正常的医院秩序。

郝白又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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