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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6) (第2/2页)

杜若自然就去见赵宁了。

庭院里,就在百花旁,果真已经设宴,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红的红,翠的翠,光是看颜色也是赏心悦目,她走上去行礼,恭敬的立在一旁。

赵宁朝她看去,见她穿着件杏色的缠枝梨花褙子,下面一条浅白色百褶裙,极为的清雅,又见她眉清目秀,五官挑不出缺点,亭亭玉立的好像池塘里将将绽放几片叶子的粉色荷花,她就有些了解儿子为何会看上。

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她也确实难得见到的。

他们就算以前住在江南,也不多见。

赵宁笑一笑道:“你过来,坐在我旁边罢。”

杜若就有点开始打鼓,她刚才已经看过了,真的就她一个人,赵宁好好的突然请她用膳,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此前她一点没有看出来赵宁喜欢她,而且也实在陌生的很。

见她露出一点犹豫,赵宁挑眉道:“怕我不成呀?你可知道,娘娘在我面前说了你好些好话,说你乖巧,性子温顺,我当时还在想,怎么没让你做儿媳妇呢。”

听到这话,杜若秀眉略略拧了拧,这话还真是接都不好接,不过看起来赵宁也不需要她接话,她果然又说道:“你不要拘谨,我这人呢并不喜欢摆架子,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吧,不然像这样,恐怕一顿饭会吃得很不舒服,倒是白让你来了。”

杜若只得坐在她旁边。

赵宁笑道:“我以前也想过哪一日会有人天天陪着我用膳,毕竟澄儿他是男人,往后忙于公务,兴许一日三顿都顾不上陪我,所以还得指望一个好媳妇。”

就是再笨的,都听出来她的意思了,杜若心头一震,委实没想到赵宁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难道她是有意要她做宋澄的妻子?不然为何提儿媳妇呢,她也时常跟着谢氏去应酬夫人们的,她们之间讲起话来,常常很是隐晦,但也能听出好些涵义。

像赵宁说这些,肯定是不会错的了。

她心头开始上下打鼓。

看她脸上渐渐生出红晕,赵宁又好像没说过这话一样,笑着道:“快些尝尝这些菜,我府里这厨子啊,手艺极是好,有回娘娘吃到了,都想带到宫里去呢。”

全是她一个人自说自话,杜若吃得几口,笑道:“真是很可口。”

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可杜若是只简单一句,赵宁眉头拧了拧,觉得这姑娘实在寡言,就算看着乖巧,也实在太不会讨长辈的喜欢了。

渐渐的,赵宁话也少了,只偶尔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压着块重石似的,杜若倒是猜不透她了。她只是低头用膳,她好像对赵宁这种人,很不会相处,她不像皇后娘娘,也不像祖母,母亲,别的夫人们这样的长辈。

那顿饭吃得不太融洽,赵宁中间使人让两个乐妓来弹琴助兴。

这样才好一点儿。

两人用完饭,赵宁也没有兴致再赏花,让丫环送杜若回去,杜若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澄从一道月亮门里走了过来,见到她就笑道:“我们家厨子的手艺如何?”

他这人很是轻松随和,杜若跟他在一起时,也觉得挺自在,但是刚才赵宁一席话,她的感觉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因为宋澄一早知道赵宁请她,而且对赵宁与她单独吃饭,也丝毫的不惊讶。

那么也许他也是赵宁要说什么的。

她想到此前,他请她们观灯,要送她金蝴蝶,还有胭脂的事情,心里就有些乱,勉强道:“挺好吃的,我吃了好一些呢,便不打搅宋公子了,我先回去。”

只说到一句话就要走,宋澄有点奇怪,观察她神色,发现她有些不一样,他眉头就拧了起来,难道母亲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住,与她说了什么?他有心想问,但又怕惊到她,就在犹豫间,看到贺玄也过来了。

这豫王,当真是粘得紧,说完公主府护卫的事情,他就说要等杜若一起走,他总不好撵他走吧?

他只得把话吞进肚子里,杜若见到贺玄便迎上去,轻声道:“玄哥哥,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我送你回去。”

她点点头。

两人这便与宋澄告辞。

路上,贺玄问:“今日公主请你何事?只为用膳不成?”

并不是单纯这样了,但这话她怎么好跟贺玄说,她顶多会告诉母亲,她道:“是的,她许是冷清而已。”

赵宁要是冷清,全长安不知道多少夫人,姑娘愿意陪她呢,贺玄眼眸眯了眯。

她坐在轿子里,贺玄仍是骑在旁边,两人没有隔着轿帘说话,一直行到宋国公的大门口,贺玄停下来,杜若察觉到她的轿子也停了,好像门口有什么人挡着路。

她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只见到前头的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绯红色的官服,艳阳下,瞧见他侧脸俊美,她仔细看了看,竟发现他是宁封。

宁封竟然来她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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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家人说过,国师而今被封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那是二品官,只她一直没有见过他,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知道身后有轿子,宁封回眸一看,与杜若的目光对个正着。

她眸中带着探究之色,他径直走过去,到得轿前停下来道:“三姑娘,许久不见,我今日登门拜访是为见你父亲。”

原来如此。

他一下就说明来意,杜若笑起来:“我爹爹在府里吗?他休沐日经常也很忙的。”她打量他的官服,原是国师穿道袍,现在穿着官服竟然也是有模有样的,不过身上并没有官威,仍是如春风拂面。

宁封笑道:“在,你们家门房的小厮去传话了。”他现在才与贺玄行礼,“真巧,王爷今日也在国公府。”

他一早知晓贺玄与杜家的关系,嘴里这么说,心里可一点不奇怪。

因他而今掌管都察院,都察院那是监察百官的,专司弹劾,只弹劾不能指鹿为马,故而手下官员自然是费尽心力的搜罗证据,不过大燕刚立,君臣正是要同心的时候,都察院便不是那么的名副其实了,但是必要的手段还是有的。

贺玄淡淡道:“不知宁大人有什么要事,竟然要登门?”

对于宁封,他从来都很忌惮,因此人对赵坚的影响颇大,谁想到现在还当了二品官,又不知他暗地里会怂恿赵坚去做什么。

宁封笑一笑:“高黎的事情王爷应该也知道吧?正当在闹内乱,有一派蠢蠢欲动想趁机进攻大燕,前阵子引发大战,另一派引而不发,等到我们打仗了,正好就占据了高黎。宋国公不是与高黎曾经交过手吗,我有些事想请教一下。”他声音稍许压低一些,“皇上打算派我去高黎一趟,当然,也是他们高黎发出的邀请。”

这种节骨眼上,赵坚是不想再与别国打仗的,宁封算是使者,现在既然友好派占据高黎,要示好,他自然不会拒绝。

贺玄才知怎么回事,他道:“既如此,我同你一起去见杜大人,听闻高黎人生性狡诈,国师可要好好注意了。”

宁封道:“我会谨记王爷的提醒。”

他朝杜若又看一眼,便同贺玄从大门进去。

杜若则坐在轿子里,被抬去二门。

宁封没有与她多说上一句话,稍许有些惋惜,不过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倒是来日方长。

听说二人前来,杜云壑迎到门口,笑着与他们互相见礼,又与贺玄道:“刚才的事情,多谢你送若若回来。”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杜云壑请他们去书房。

杜家极大,便是二房专有的书房都比寻常家族的要大得多,有十来排的书架,书卷尚不曾放满,宁封目光掠过去,只见但凡是书,便是兵书,也零零总总占了好几排,可见杜云壑读过多少兵书!

难怪打仗那么厉害。

他们杜家前几代就出过良将,在大周的历史上赫赫有名,后来赵坚造反,杜云壑又良禽择木而栖,听闻与贺时宪吃得几盅酒,便追随赵坚了。

宁封四下打量,笑道:“杜大人可真称得上是儒将。”

“哪里,不过看些兵书,旁的可是一窍不通。”杜云壑是个直爽的人,询问道,“此地清净,还请国师说明来意。”

“是为高黎国,皇上要派使者前去,而我便是使者。”宁封道,“杜大人你好些年前曾经与高黎打过仗,甚至军队里还有知晓高黎话的人,所以恐怕整个大燕也没有比杜大人你更清楚高黎的了。”

杜云壑摸摸下颌:“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已经过得许久,高黎国官员已不是原先那批人了吧?”

国虽小,可政权更替却频繁。

“还是有一些留下来的官员,且现今皇帝乃是原皇帝的外甥。”宁封瞧着他,想起前几日有人禀告,说杜云壑曾请过几位将军。

他们都是朋友,平时相见自然是寻常之事,然而这个时段,宁封瞧卦象极为不好,他便事事都很警惕,毕竟已经平定的大半江山,他实在不想重新再乱,到时候又是腥风血雨,且也不知又落在谁的手里。

个人的命数是很难说的,但是大局最终都是一样,然而,他那时在哪里,又会是谁,却是难说的很了。

他们正当在书房说话的时候,杜若已经回到谢氏那里,谢氏放下手里的事情,拉住她道:“我原以为你要很晚才回来呢,真是光就吃个饭了?公主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杜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到底要不要提赵宁说得儿媳妇,毕竟以前赵豫的事情,已经惹得父亲母亲操心了,她左思右想,犹豫了会儿道:“就是吃饭,不过公主有些奇怪,同我说什么希望有个好儿媳呢,大约是冷清罢,但后来又不要我陪她赏花,让我直接就回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谢氏怔了怔,眉头就拧了起来,心想这福清公主也委实是随心所欲了,跟一个姑娘家提儿媳妇这种话。

不过要真有这种意思,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让杜若回来了,她笑一笑:“你在那里可吃饱了?”

她怕杜若拘谨没有好好吃饭。

“还好吧。”杜若摸摸肚子,叹口气道,“其实吃得不太尽兴,毕竟不敢放开来吃的,还是在自己家最好了!”

谢氏笑道:“我让厨房炖个银耳羹去,你先回去歇着。”她顿一顿,“今儿是玄儿送你回来的?”

“嗯,来的时候遇到了,他也正要去公主府,便同我一起来回的。”

想到他拒绝苗家的样子,谢氏也不管了。

宁封一直在书房坐得一炷香的时间才走,杜云壑把贺玄留下来,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他心头真有些苦涩。

这个秘密实在太过巨大,他心里想着要同他说清楚,可现在面对面,竟然还是难以开口,他好像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去打开它,或许他也是没法过自己这一关,那是他的失职,怎么同贺玄说呢?

他只得问起别的事情。

竟然是说苗家,贺玄道:“我已经同大夫人说清楚了,暂且并不想考虑终身大事。”

杜云壑仍坐着,他轻咳一声:“我在你这样大的年纪已经娶妻了,男人成家立业,成家了才能更为安定,这就好比手上有重盾。玄儿,这种事情,是人生的圆满,等你将来再有孩子便更能体会得到的。”他沉吟着,有些艰难的开口,“你父亲,当年定也是这样,只可惜……”

他的挣扎极为的深,贺玄好似看到一尾在浅滩上不停挣扎的鱼。他是要试图同他说,但还没开口,却把自己的身上已经勒出血来。

到得此时,再也没有不信的理由。

可他还在等着,直到杜云壑提起齐伍,他道:“我此前不知三山街的事情,当时因为云岩,便去查,谁想到……”

“齐伍好似对你不错,他是不是平常就很照顾你?”

贺玄道:“不,其实他是听命于我。”

声音很冷静,杜云壑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可他眸光紧紧盯着贺玄,才发现没有,他刚才是说真的。

齐伍竟然听命于他?

杜云壑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此番立在书房里,就很有些压迫感,但贺玄并没有站起,他淡淡道:“我在父亲去世之后一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齐伍跟陈士古是死在第三年冬天,是我偷袭了他们,我逼着齐伍杀死了陈士古。”

这句话简直惊心,虽然听起来,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淡,好像是多么小的一件事情,但是他在里面却听出了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叫人喘不过气。

难怪齐伍这些年看着一下子苍老了,他不止是因为他的儿子,他原来为保命亲手杀掉了陈士古,那是可以令人瞬时就崩溃的,叫人失去意志。若是他,只怕会羞愧的永远都抬不起头来,杜云壑心想,但是齐伍还是撑到了现在。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理由。

他的儿子!

杜云壑突然就想明白了,他看着贺玄,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着,先是极快,又渐渐的慢下来,他从来没有想到,他身边的这个人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他还一无所知!

那是什么样的深沉,他手掌心都有些发凉,试问换做他,在这么年纪的年纪,也许是做不到这样的。

他语气有些干涩:“你一直不说,是因为不相信我罢?”

毕竟他也是赵坚手下的将领。

贺玄现在才站起来:“这些年多亏得您的照顾,但日久见人心,我心知必有这一日的,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他朝他恭谨的行了一礼,“这份怀疑,是我对不住您,但这样大的事情,在我以前的年纪,我是不敢告诉任何人的。”

在一片黑暗里行走着,他只能是孤身一人。

幸好杜云壑永远都是光明正大的,他在此刻觉得很是高兴。

杜云壑深深瞧他一眼:“今日便说到这里罢,你先回去。”

他实在需要时间来整理这桩事情。

贺玄略略点头,告辞走了。

杜云壑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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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谢氏的弟弟终于到长安了,谢氏听到消息,连忙使人去门口迎接。

这些年来,第一次有外祖那边的亲戚到家里来,杜若听玉竹说了,也待不住,跟谢氏一起走到二门那里等候。

姐弟两个许久未见,也不知是什么样子了,谢氏很是期盼,手里捏着帕子,嘴唇抿得紧紧的,目光盯着那道垂花门不放,杜若侧头瞧她一眼,笑道:“我记得舅舅好像生得很瘦呢,也不知有没有长胖一些。”

“你舅舅天生如此,小时候你外祖母便是看他长不胖,每日都叮嘱厨房做好些的荤菜,他吃不下,你外祖母就很生气,每回他都偷偷的放在我碗里,我那时候就很胖,你外祖母就更奇怪了,你小舅不长,偏全长在我身上了。”说起旧事,谢氏脸上满是笑容,“你外祖母后来瞧见你父亲,觉得习武的人身材高大,很是强健,便又要让你小舅去学武,可他哪里是这种料子。当时可在你外祖母身上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现在世上也再没有那样关心他的人了。”

外祖母早已去世,杜若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容貌。

谢氏也有些伤怀,有时候觉得没有父母,当真像是被砍去根的花木,幸好她又在杜家扎根了,也生下了两个乖巧的孩子,那是她最大的安慰。

两人正说着,杜凌也来了,与谢氏抱怨:“父亲说要替我谋个职的,结果这都三月了,还没有动静,母亲还是去催一催吧。”他挠挠头,“我都这么大了,等会儿见到小舅,问起我在做什么,都只能回答无所事事呢!”

他是觉得有些丢脸。

谢氏笑道:“自家小舅,你怕什么?再说,你怎么是无所事事呢,你在家念书习武,有道是十年磨一剑,你父亲也是这么对你说的,你这么着急作甚?等到合适的机会,自然会水到渠成。”

其实她最近是不太想去打搅杜云壑。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作为枕边人,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他肯定是遇到上了什么事情,心事重重的,有一日甚至半夜从床上起来,她醒来之后发现他不在,披着外衣去看,他站在庭院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并没有打搅,因她觉得杜云壑有一日一定会同她说的。

假如不说,那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还是要做到信任。

见母亲这么说,杜凌也没有办法了,懊恼道:“是了,我也只能等着,总不能自己去与皇上说,早知道,我那时候该跟着贺大哥去打仗的,现在指不定都立下军功了,父亲非得拦着不准!”

谢氏道:“要是这么容易,你父亲会不准?”

那种不要命的事情,可不是谁都做得出来的,那时候贺玄去,杜云壑也曾拦过,只是没有拦住罢了。

垂花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谢氏转过头,瞧见管事嬷嬷领着三个人进来了,为首一人瘦高个儿,面色白净,穿着袭竹青色的长袍,浑身透着书卷气,跟印象里的样子差别不大,她眼睛立时就红了,跑上去叫道:“阿彰,你总算到了!怎么在路上走那么久,原以为你二月就要到的呢!”

对面的妇人头戴金簪,浑身华贵,见到他时,眼睛里满是关切,正是一直都很疼爱的姐姐,谢彰也快步过来,握住谢氏的手:“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我们路上是遇到山崩,绕路走了,才会迟到。”

他说完,便与谢氏互相看着,喉头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杜若跟杜凌也都很感慨,毕竟好些年都不曾见过了,杜凌叫道:“娘,快些带舅舅去上房吧,祖母正等着呢。”

“是了,是了。”谢氏擦拭眼睛,看向谢彰身后的孩子。

“快些叫人了。”谢彰笑道,“一个个的,在路上还问起姑母,怎么到了就成哑巴了?”

两个孩子,一个女儿叫谢月仪十三岁,一个儿子叫谢泳九岁。

看起来跟谢彰长得很像,皮肤都很白,两人还生了一样的丹凤眼,谢泳性子活泼些,立刻就把他们三人叫了一遍,谢月仪呢,声音细细的,很是内向,垂着头叫了声姑母,表哥表姐。

杜若对她们真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七八年前,像谢泳也不过是个幼童,她上去拉着谢月仪的手:“你来可好了,我们这里又热闹些。”

谢月仪嗯了一声。

谢氏瞧着,问起谢彰:“你给他们请了夫子吗,还是自己教他们的?”又往后看,“你们没带奴仆吗,听说就两口箱子?”

“哪里要什么奴仆,本来衣物也不多。”谢彰叹口气,“我们那里起先打得厉害,只管着出去逃命,只带了一些银子在身上,后来找到落脚点,我便去教书挣点钱,回来再教月仪跟泳儿。”

原来小舅竟然过得那么贫困,还要去教书,杜若朝谢月仪打量,她果然穿得都是半旧的裙衫,头上戴得钗簪也是很老式的。

听到这话,谢氏很心疼:“你来信怎么不说呢?我记得家里原先银子也不少,还以为你们都带走了,是不是路上被人抢走了?哎,你们应该那时早点过来,也不至于耽搁这么多年!你瞧瞧,月仪跟泳儿都吃苦了,我瞧着你也是瘦了好些。”

一关心就会显得有些啰嗦,谢彰挠头笑道:“哪里有那么苦,只是比不得你们宋国公府罢了,再说,现在我这不是谋到官了吗,总算可以安定了。姐姐,我们去看老夫人罢!”

谢氏嫌他之前报喜不报忧,途中又说了他几句。

谢彰不生气,只是笑。

小舅的脾气一直都很好的,杜若笑着问他:“小舅你现在还弹琴吗?”

“当然,还收过弟子呢。”谢彰道,“若若你想听的话,小舅等会儿就弹给你听。”

“才来弹什么曲子?”谢氏道,“还是安顿下再说罢,你跟月仪,泳儿多住一阵子,想吃什么尽管跟厨房说。”她看看谢月仪,叹口气道,“瞧瞧多漂亮的小姑娘,被你装扮成什么样子了?”她跟谢月仪道,“你爹爹到底是男人,等下回我带你去买衣料,去新衣服。”

谢月仪脸颊就红了,连忙道:“姑母,住在这里已经叨扰了,不用买什么的。”

“别跟我客气。”谢氏道,“我就若若一个女儿,而今你来了,正好跟若若作伴,多好呢。泳儿呢,就跟峥儿作伴,一起跟夫子念书。”

他们一路说着,就到了上房。

二房的女眷都来了,包括杜莺,还有杜峥,他们都上来问好,杜蓉笑道:“我还是记得月仪表妹的,那时候瘦得很,我说跟小猫儿一般呢,不过月仪估计记不得了,她太小了。”她性子外放,立时就拉着谢月仪说起话来,说过几日带她去长安城里玩。

众人都往正堂走去,谢彰带着两个孩子去给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道:“儿媳妇千盼万盼的,你们总算到了!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赶紧去歇一歇,有什么话等你们休息好了再说罢,不过晚上是要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的,我刚才都让管事再去一趟集市了!”

谢彰笑道:“多谢老夫人了,我们这等叨扰,也就您这样客气。”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老夫人笑道,“再者,我们家呢本来人就少,谁来都是高兴的。”

杜绣在旁听着,咬了咬嘴唇,她的小舅可是都不准来杜家了,姨娘也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这都是拜杜莺所赐,她觉得她的小舅才不会喝醉酒冲撞杜莺呢,她定是暗中做了什么。

可恨祖母什么都信她。

说到底也是看不起她一个庶女,要她是嫡女,哪怕是有刘氏这样的母亲,老夫人也不会怎么样。

她心里想着,面上是没有表现出来,与谢月仪道:“你们住的地方离我那儿也很近,我也会经常请你来玩的。”

杜家四个姑娘都很客气,谢月仪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为跟谢氏隔了太久没有见面,听父亲说姑父又被封为宋国公,那是有爵位的,还是世袭罔替,便觉得杜家定是极为富贵,那住在里面的人也许都有些傲气的,但是来了,才发现不是,她总算是不那么拘谨了。

谢氏亲自领他们去歇息。

那是处很大的两进宅院,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铺得很整齐,两边种着各种花木,这时节是花香扑鼻,谢泳四处的看,与谢月仪道:“姐姐,这比我们以前住得大多了呢!”

“是啊,还很漂亮。”谢月仪笑道,“你住在这里要乖乖的,不要给姑母添乱。”

“不会的,我就跟峥表弟一起念书。”

“那就好了。”谢月仪摸摸他脑袋。

谢泳好奇的道:“姐姐,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谢月仪忙轻声道:“这话可别乱说,这里是姑母的家,我们不可能一直住的,等爹爹做官顺畅了,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家。”

谢泳哦了声,点点头。

前面的谢彰正问谢氏:“蓉蓉是要嫁人了吧?我记得你信里提到过。”

“是,就在下个月,没几日了。”

谢彰笑起来:“那我也得准备一份礼呢!”

姐弟两个说笑着进去了。

53|053

杜章两家结亲的吉日定在四月十六,等到谢彰任职之后,真的就只剩下几日。

那是杜家小辈中,第一个办喜事的,也是杜家第一次把姑娘嫁出去,因老夫人就两个儿子,她只尝过娶儿媳妇的欢喜,还不曾真正体会过自己家里人离开娘家呢,这阵子是既高兴又伤怀。

哪怕平日里觉得杜蓉有不少缺点,也是全都不记得的了,只是感慨往后要见得少了。

至于姑娘们,那是天天都在一起,也不再念书,就在杜蓉的院子里玩。

毕竟那样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

等到十六,杜蓉就要出嫁了。

昨日晚上,她们一直聚在老夫人那里,刘氏给杜蓉梳头发,梳一次哭一次,弄得好些人也跟着哭,故而杜若早上起来,眼睛都是有些肿的,她甚至是感同身受,觉得自己哪日嫁出去,也定是如此,幸好她还有不少的时间可以待在家里,多陪陪父母。

玉竹拿来手巾给她擦脸,一边儿说道:“少爷在外面等着呢,要不要请进来?”

“这么早?”杜若惊讶。

杜凌的声音响起来:“早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是你们昨日睡得晚。”

她们都哭哭啼啼的,他是男儿,可没有那么多的离愁,在他看来,杜蓉只是搬去章家住,又不是去了别的县城,也不知她们怎么就那么伤心。

杜若把裙衫穿穿好说道:“那你早饭定然吃了,不然就在我这里用。”

“还没吃。”杜凌走进来,与鹤兰道,“去厨房多要一碗粥,一碟虾饺。”他从身后随从手里拿来两样东西,“给你去找这个了,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花样,就把两种都买了回来。”

那是用来装添妆的盒子,她觉得就这么空手送给杜蓉不是那么好看,可手边也没有合适的就让杜凌去给她买,现在瞧见当真是惊喜,因这盒子委实太漂亮了,是用象牙雕刻的,打磨的极为光滑,像上好的玉石,盖子上面一个是刻了莲花,一个是刻了梅花。

她有点可惜:“要是有刻芙蓉的就好了!”

“做这个你知道花多少工夫,我此番便是使人订做也来不及,就这两个了。”杜凌道,“你看看,要哪个罢。”

“就莲花的好了。”杜若笑道,“我正好要送一个莲花坠角,还有一个赤金镶青桃花的挂件,就不送簪钗手镯了,她们可能都会送那些的,省得重复了没有什么意思。”

杜凌道:“我是送了两卷兵书。”

他见饭菜端来了,坐下来就吃。

“兵书倒也好,他们两人都喜欢看呢。”杜若给他夹筷厨房新腌的莴笋,“这个将将做好的,还有点脆,用麻油拌了,挺好吃的。我吃粥就喜欢吃这个,听说他们还腌了茄子呢,不过要放蒜头,我觉得味道太大,你要是喜欢吃的话,可以试试。”

杜凌唔了一声点点头问:“那另外一个盒子你还要吗,我留着也没有用。”

也只有小姑娘喜欢,他们男人房里都不放这个的。

杜若想了一想,说道:“要不送给表妹吧,她来我们家,我前几日送给她两盒新的胭脂,还有表弟我送了一套笔墨纸砚,你有没有送过东西,我记得母亲叮嘱过你的。”

谢泳他是送过了,也是上好的毛笔,可谢月仪他是真不知道送什么,他道:“那就送这个罢,让她装装东西,而且不便宜拿出来不寒碜。”

杜若用完饭,便拉他一起去谢彰他们住得院子。

正当是巳时了,谢月仪已经起来一阵子,她为送添妆很发愁,昨日已经选定了一样,又觉得不好,在挑选呢,石燕与她禀告道:“姑娘,大少爷,三姑娘来了。”

他们没有服侍的丫环,杜家送来四个,跟前服侍的是石燕,石桂,还有外面两个粗使的,庭院里还有些婆子,其实她小时候谢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她也曾锦衣玉食的,谁料后来突然就打起仗来。他们住得城里乱成一团,贼匪趁机四处劫掠,她跟父亲,弟弟逃到了城外,后来就一直颠沛流离,很久之后才寻到落脚的地方,但离谢氏他们实在太远了,中间隔着的几个县城都在打仗,根本不敢出去。

日子一落千丈。

谢月仪回过神,说道:“快些请他们进来。”一边说,她一边自己走到门口迎接。

那兄妹两个进来,杜若笑道:“我跟哥哥来看看你。”

“我挺好的。”谢月仪忙道,“丫环们也都很好。”

还是有点拘谨,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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