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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贫的梦幻(六) (第2/2页)

左列首位的叶府台欲起身,狄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着报告。叶府台虽坐着,身躯却向北稍弯道:“禀藩台大人,自从昨日酉时三刻末天神在福州城内聚众拼斗的人群中选出了二十五个罪恶滔天,百刑难洗的凶徒后。下官已连夜张榜安民,目下城内宁静,就等待着大人、天神的命令。”

狄晖点头道:“好,做得不错。”叶府台拱手道:“多谢大人谬赞,此下官理当所为。”接着,狄晖的目光又投向其余官员,其余府县官员齐声应道:“下官等在天神护送下往福州府前,已如叶府台所为安抚受惊顺民,除了被天神、臬司兵丁羁押往福州城的逆贼,辖治内一片宁和,黔首向化。”

狄晖满意的点了点头,双目投向正南锁缚在囚笼内的三大妖兽,带着狐疑的囗吻道:“不知东岳大帝君与西岳大帝君聚集凶徒有什么用?如今贼首已落网,仁山狂逆方伯升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瞥向左侧的岳浩。岳浩应道:“藩台大人说的是,依下官愚见,唯今首要应当乘着一省五千天恶地怒的凶徒被围囚于城外之际,将其等尽数斩杀!其家族旧友俱是恶名昭着,宜当连坐,剔尽脏秽!方能净化乡里,令暴民忍人重知国法森严!”狄晖点了点头,又瞥向右侧的林健武。林健武冷声道:“没错,治乱用重典,乃古之王霸之国执政所奉行的准则!愚民顽劣不知礼,非仁孝礼义所能易教化,更何况彼等为妖逆所惑久矣,傲上轻法,狂逆妄为,行甚禽兽。非常之时,不施重刑,难摄刁民归服王化。正好天明后大军将征伐仁山贼穴,可先将此五千反贼斩首祭旗,以振军威!”诸官齐声称“好!”狄晖正欲下令时。

忽然,从半空中传来一声“都司大人所辖的福建卫所官兵乃大明的良将精兵,当御敌于国门,丑贼之血不足以污将士的兵刃。”声音伴随着身影,声音一落。身影已出现在两侧官员的空地青石板上。诸官定睛一看,来者是东岳帝君、西岳帝君、徐卿玄,徐卿玄居中,两个帝君在侧。诸官一惊,正欲起身伏拜,东岳帝君微笑道:“诸位大人乃一方所系,孤王等乃方外之士,就不劳驾诸位大人离座了。孤王还要向都司大人赔个不是。”边说边望向林健武,林健武慌忙起身,朝三仙躬身道:“下官岂敢受帝君大礼,帝君所为自有其理。”东岳帝君微笑道:“方才孤王自作主张,用五十个兵将替换了都司大人所遣看守城外五千凶徒的兵士。令他们回营休息,以待天明后的行动。此外还要劳烦诸位大人将三妖押往校场,慎勿惊动百姓,集三军而传阅,以振军心。”

其余官员闻言端坐一揖道:“帝君深思远虑,下官等佩服,自当照办。”林健武听后愣了一小会儿,漫不经心地道:“帝君所言甚是,有道是善兵伐谋。”内心却对“传阅妖首以振军心”颇不以为然,二岳帝君笑而不言。

接着诸位官员狐疑的目光依次投向正中清雅如诗似画,默然不语的徐卿玄。狄晖代理诸位官员,起身朝二岳帝君一揖问道:“敢问二位帝君,这位仙长是?”二位帝君庄肃默然,徐卿玄朝诸位官员拱手道:“回各位大人的话,草民徐卿玄,乃一介游方黄冠,自幼修行,略有薄成。此番幸蒙二位帝君拔擢任遇,得与列位上仙共擒邪丑,得遂生平之志。”诸位官员初听到他自称草民,游方的黄冠,眼神里的崇敬消去了大半。可当想起刚才妖兽与天将的谈论,又见世间供拜数千年的二岳帝君立身其两侧,好似主仆之礼。又重新对徐卿玄肃容,刮目相看。衙门东北角深巷里的几道黑影,相对望一眼,声音极轻地道:“扫平两广、湖广、江西祸患的神秘大能者又出现了。”

狄晖站着又一揖道:“三位上仙远道而来,长立于席前,下官等有失敬圣崇上之礼,伏望恕罪。”言毕,向身后的侍从招手道:“来人,给三位上仙看座。”

徐卿玄拱手道:“多谢藩台大人慰抚,当下以急事为要,草民无状,就近立于席前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狄晖等三人面带微笑,目含询问敬望向徐卿玄身后两侧的二岳帝君,二岳帝君点了点头。狄晖又将目光投向徐卿玄,微笑道:“请上仙明言,下官等倾耳聆听。”

徐卿玄朝诸位官员一一拱手,朗声道:“回各位大人的话,关于吾门将福建境内被妖逆愚惑已深,圣王难教的五千凶徒聚集于福州城外,实有内因。儒门有言: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和而不亲,小人亲而不和。如今久据仁山的贼寇与福州城外的五千狂逆,可谓是天理人伦所弃,民心国法所绝的小人。若是将两批无礼无义的小人聚在一起,啖以利宝,巧以间言,彼必拔刀相向,大人们可坐山观虎斗,择机一举扫除三十九的弊厄,而丝毫不粘玷君子。此先哲所谓屈节以期远者。至于城外五千乱贼的亲属故交的处置,草民托大,尝闻法家有言:严家无格虏,慈母多败子;商君书刑弃灰于道者,夫弃灰者,薄罪也,而重罚,夫轻罪且罚,而况重罪乎,故无敢犯也。诸位大人乃一方父母官,辖区百姓皆为赤子,自是知晓为父母官之道。然而,福建数百万生民久遭邪丑愚塞眩晕,淡于王教,不知刑律,所行所为多触十恶不赦之罪,岂是弃灰所能论乎!若依照国朝宪律,五千凶徒及其满门全族及故友师徒恐怕以百刑难释其罪;若贷法曲恩,恐法亏律损,他日何以惩恶儆尤。故而,法家亦有言:法有首从,罪有首恶;罚无度则戮而无威。今若依法按罪而判,则度一日如过百日的福建又将兴起腥雨血风,赤水泛滥闽江!刚才诸位大人北面诚敬忏悔时所听到的已惨死于贼惑己欲亡魂凄泣的一幕又将重现粗安的闽地,此非去旧迎新,焕然更始之道。民间俗语: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可知庶民喜和厌讼。依草民愚见:如今只要将首恶斩诛,急奏圣上,俯求恩赦胁从,民间顽横不法者,纵有妄议,然大势已定,何患反侧。此草民区区之心,俯望诸位大人不弃鄙愚。”说到这,他顿了顿,审视了一番诸官员。只见:狄晖点头示意,岳浩亦点头示意,其余府县官员或漫不经心,眼神飘忽,或不屑地微笑,或疑神深思……他想了想,正欲又发言。

忽然,一脸冷漠的林健武内心的不满形于色,咄咄逼人的目光直刺徐卿玄,冷声道:“若依上仙以贼制贼之道,那么本官内数百里之外的卫所调来的四千兵校将一矢不发,戈甲齐整。本官倒可顾全大局,然而奉诏所调来的兵校可都是指望借此次击破仁山贼穴之机以斩级建勋,上报皇帝朝廷,下偿志济家邦。兵校所怀俱为至公至道,非唯私利,不知上仙对此有何指教?”

徐卿玄朝他拱手,朗声道:“都司大人言重了,草民一介方外之士,陋于兵略,安敢在久经战阵的都司大人面前奢言谈兵论伐。不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凡我辈七尺之躯俱有报国安民之心。草民昔时修行,闲来偶阅孙、吴遗迹,其中一句:善兵伐谋,其下伐心,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上者也,草民深以为然。都司大人身典戎旅,安镇千里之域,见识卓绝。草民刍荛之见妄自班门弄斧,草民素闻先贤有言:用人如器,当用其长,弃其短。如今仁山之贼寇,福州城外的五千凶竖俱是贪私噬理,狼行犬态,恶狂暴戾之徒。若两贼相残,无论谁负谁胜,定是所剩无几,都司麾戎乘其后,一举破两贼,擒方伯升,此卞庄刺虎之理也。草民区区此心,不知都司大人以为然否?诸位大人有何指诲?”

诸官见胸有成竹,剖析得有理有据,言之有物,契合实情,又看到世人敬拜的二岳帝君对他恭和礼让。林健武拍案道:“妙计呀!”狄晖点了点头,微笑道:“上仙之策可谓顾全周密,下官等无异。只是依上仙刚才所言:用利宝巧间贼众,不知这件利宝在何处?”

徐卿玄转身向正南一指二丈余开外的囚车里的蝎钺,诸官的目光随着他所指望去,一见他所指者满脸狐疑。徐卿玄转过身来迎着诸官狐疑的目光,朗声道:“此贼三十九年来扰乱一方,眩诱良善,生民趋利者仰其鼻息,贪欲者唯其马首是瞻。天亮时,可向城外群贼散布:启明帝君已被仁山之贼所暗杀,其欲久占仁山排新人,则城外群贼必定暴怒,恨不得立斩吃独食的乱贼;同时又可令地仙山神向仁山群贼散布:启明帝君在山野巡视时为凶党所杀,今日凶党蚁聚即攻仁山,则仁山之贼为保己所享必与来犯者搏战。如此两贼舍命拼杀,大人们击破贼穴易如反掌。此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知诸位大人意大如何?”

诸官一起拍手道:“上仙真是遵时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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