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返乡之路(八) (第2/2页)
曹姓男人警惕地细探了一番街道上的行人以及街角巷里,当查无疑人后。压低声音道:“赵公子真是深见远筹,大名府这只拦路虎的靠山忠勇侯梁兴文在五年前因纵暴于浙江处州府,以无数百姓的尸骨为台阶登上了千户侯的位置。俗云:以悖逆得者,必以横悖失之。听闻当年进谗言于圣上,引闽贼屠掠处州府,自夸以贼制贼,以盗制盗”上上之策的萧景嵩因此阴计从七品超迁三品仅三个月,又因诬谮从三品至赤族仅三天!以此观之,忠勇侯能久乎?大名府的胡府能久乎?”
赵姓男人拍掌附和,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小谢已经吃完面,拭了拭樱唇、桃腮。徐卿玄付了饭钱,二人出了吃摊后,往东北城门而去。
在路上,小谢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徐卿玄。
徐卿玄了然,温道:“小谢,刚才那两个食客说的确有其事。三十九天前,也就是十一月一日,我在浙江丽水县的深山里就遇到过一对爷孙。听他们的自述:他们都是五年前处州府之乱的受害者,家人尽死于乱贼,暴兵,不得已以异姓相依为命。”
小谢听后,神色凄楚地道:“那些个有权有势者几时真正为我们这些三餐不济的平民考虑过。”走了几步后,又愤愤地道:“难怪十几年来那胡府这般嚣张跋扈,鱼肉百姓!”
徐卿玄安慰道:“罪盈恶稔者,人若不除,天必诛之。”小谢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从道旁的杂货店买了冥纸、白烛、香收拾好后走出店门时。杂货店斜对面的一家绸缎布店里传出几声叫骂,二人闻声而去,几步来到店门前,往里望去。
只见: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穿鸦色云缎圆领袍,腰系乌角的壮年男人,脸上堆满奸恶而又悖狷的笑意,尖巴巴的嘴唇刁钻恶语滔滔不绝。身旁站着四个穿明黄圆领袍,神态嚣张气焰,双手抱胸顿足的恶奴。正对一个长得矮矮胖胖,油头粉面,穿蓝色青锦直身,头戴丝绢八瓣小帽,腰系素纶绸缎带,左右手肥亮油红的拇指上各戴着一个晶莹透亮玉扳指的男掌柜。
那个獐头鼠目的恶奴朝掌柜恶语相向道:“二百匹上好的绸缎,少一匹就杀你一家人!在这大名府由我胡家说了算,你这老小子休想溜之大吉!”
掌柜一听,浑身一颤,软跪在地上哀求道:“杜爷,给我秦景盈一条活路吧!去年胡二少年连纳了十房侧室,以及胡老爷、胡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共从小店拿了五百匹绸缎,分文未付,致使小店欠了一屁股债,年关时被债主追得到处躲藏!今年胡二少年又连纳了十房侧室,所取的三百匹绸缎依然是分文未支付。现在一下子要拿二百匹,杜爷就是把小店掘地三尺,小人也拿不出这么多。求求求杜爷开恩,让小人过一个安稳的年吧!”
不意那杜爷伸手托起秦景盈肥大的下颔,两撇鼠须脉脉抖动,阴森森地笑道:“老小子,竟敢向本大爷哭穷!看你这油头粉面的倒是比去年肥壮了不少,竟敢说没钱!看你这两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倒是比去年更加精致了,还敢在此哭穷!看你红光满颊的,定是又纳了几房侧室,可你的两个佣工却是骨瘦如柴,还敢在此巧舌欺诈!”边说边指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形销骨立,眼角含怒的两个青年。
秦景盈见状,脸唰地一下白了不少,一时语塞。杜爷一手托着他的下颔,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脸上轻点了几下。冷笑道:“看到了没,本大爷虽贵为胡府总管,视大名府所有的官员如同三尺稚子!却这般消瘦。”接着,他伸手轻拍秦景盈的脸颊,狞笑道:“你说你没钱了,可你怎的一年比一年肥硕,本大爷倒想探寻一下。”边说边朝身后的四个恶奴一摆手,四个恶奴狞笑着扑过来,把秦景盈放倒在地上,控制他的四肢。
在秦景盈的悲嚎哀叫中,杜爷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拔出鞘来,一道寒芒映在他冷汗如雨的肥额上。秦景盈惊惧地嘶喊道:“饶命呀!饶命呀……苦于四肢被抓住,既不能立起又不能挣扎。
店外经过的人听到里面的喊声,因好奇往店内一瞄,当看清五个凶奴的样貌后,吓得拔腿就跑。搞得店外驻足观望的徐卿玄与小谢格外地引人注目。不少人聚集在远处的巷屋街头指指点点,却又不敢靠近半步。
店内的杜爷将匕首抵在瞳孔放大的秦景盈的脸颊上,却又不发力划破。仿佛是狸猫捉弄已是口中之食的老鼠。每当他一摆弄匕首,秦景盈的瞳孔就放大一寸。到最后,秦景盈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嘶哑地泣道:“拿吧!拿吧!都拿去吧!”
杜爷冷笑道:“秦掌柜说的什么话,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可不能白拿了你的东西。”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又从钱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在他面前晃了晃,掷到地上。直起身子,收了匕首,四个恶奴狠狠地把他甩开。正欲去清点货架上的绸缎,不意,一直缩在墙角,不住发抖的两个瘦弱的青年男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主动帮助刚才对他们恶语逼迫的四个恶奴清点,搬运绸缎。
在秦景盈瞪眼张口,杜爷冷笑会意中,边忙活边气冲冲地道:“小人愿意帮杜爷把二百匹绸缎运到胡府,只求能吃上胡二少年第二十六房的喜酒而已。”
杜爷拍手道:“好,今后只要你们替胡府好好办事,胡府绝不会亏待你们!你们的店掌柜已纳了七房侧室,你们为其终年劳累,尽心尽力,却食不果腹。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依然是孤枕寒衾,只要你们服侍好少年,年底时,杜爷我保证给你们找漂亮的妮子以暖床延香火!”
两个青年将点好的绸缎放在柜台上,跪下谢恩道:“小人在此谢谢杜爷!万谢胡二少爷的大恩大德!”
杜爷将钱袋抛给两个青年,带领四个气焰熏天的恶奴出了店门。两个青年拾起钱袋,掂量掂量后,干劲十足地将店内的绸缎扫荡一空。又在秦景盈失魂落魄中,赶来马车,心花怒放地搬远绸缎。外面的人看着这一幕幕,有的怨叹道:“咱这南乐县何时能过上安稳日子!”有的责骂道:“这两个青年男人简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三年前,若不是秦掌柜收留他们做事,他们早就饿死在城门口了!”有的幸灾乐祸,暗道:“想不到,他秦景盈也有今天……然而两个青年男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副扬眉吐气。
徐卿玄与小谢在杜爷带领四个恶奴吆五喝六地出店门时,便已经从绸缎布店对面的死胡同步出,往东北城门而去。出了死胡同,来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小谢叹道:“徐大哥,这是不是孔夫子所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徐卿玄温道:“没错,所谓知易行难。一个人教诲他人行善明理容易,可事临己身时,要么百般推诿,要么千端伪饰。若是普通人如此,祸及一人;若是上位者如此,祸及万人。”小谢听着,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缓步向东北城门而去时,后面有人大喊道:“胡府的人又在东北城门口闹事了!”此言立即像涟漪外散,有的人急忙往东北城门奔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人急忙收拾货摊,有的人急忙给女儿带上垂纱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