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杀他害他还是去救他 (第2/2页)
因为一只手掌。
我的。
当他连番躲避的时候,我已趁机欺身上前。一只手掌横在了他的脖颈旁,作势如一把闸刀欲砍,却没下去。
因为砍不下去。
寇子今在千钧一发之刻,手上一把铁筷以一种以物理学为敌的加速度滑出,此刻已然对准了我胸口一个穴道。
是个可以致死的部位。
能当我的对头,实力当然不小。
小错脸色一变,连忙劝道:“聂哥消气,寇少爷也别闹了!”
寇子今见此状,嗤笑一声,两眉如剑扬于愈暗天色下。
我死死瞪着他,亦是冷笑几分,脸上的嘲意从无退去。
然后几乎是同时,我们撤开手,松开步,退到了安全距离。
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退开的默契像一个人。
“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杀梁挽?”
寇子今扬了扬骄傲的眉:“我见过他,他也救过我,他的性情强你这臭脾气百倍,他的人品高你百尺有余,哪怕有一天你堕落了,他都依然是个正人君子!”
切,你还学会拉踩了啊?
我一笑而过:“难道那些人都是诬陷他不成?你怕是被骗了吧。”
寇子今瞪我道:“聂小棠,我寇子今什么时候看错过人了?你不光不能杀,还要和我一起去见他,你见过他就知道我没说错了。”
“我凭什么信你?”
寇子今恶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恶狠狠地拍了桌子,接着恶狠狠地瞪着我!
“因为本少爷今天就在这儿求你了!”
这猝不及防的雷一打,我愣得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我和这对头斗了三年,他可是傲慢到头倔强到尾,向来趾高气扬眼高于顶心高于天的,他连向我低个头都未曾有,更何况是求我!
如今这一求,可把我吓到了!
寇子今则无奈地叹了口气,狠狠地拿出酒袋喝了一口,这时我们才听到淅淅沥沥的滴落声,可滴的不是酒,而是他胸口的一处。
是血。
他胸口一处血迹迅速扩大,地上立刻多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心中一动,眉头一皱,立刻猜到他这伤口是因为打斗崩裂了。
“谁伤了你?你受伤咋不说?”
寇子今硬着脸继续喝酒,苍白的嘴唇却透出了些许虚弱。
我立刻猜到:“你是因为自己受了伤,没法护梁挽周全,才低头求我的?”
寇子今无奈却愤恨地点了头。
“我若没受伤,我一个人去救梁挽也可以。如今受了伤,必须拉上你一起去救人。”
“只有你,能从那么多人手下救得下梁挽。”
“可我过去狠狠得罪过你,你也必定恨我。”
“聂小棠,你说吧,你要如何折腾老子,才能答应一起去救人?”
他确实得罪过我,而且是结结实实的得罪。
大概三年前,江南地区曾有个显赫一时的帮派,叫白璧楼。楼主是人称“半尺通天”的薛白壁,他是面如白壁心也如绝壁,因为他本人就是杀了老楼主上的位,而他登上帮主的那一日血洗了楼内,把十三个忠于老帮主的帮派头目都给下了火锅。
没错,就是油煎火熬的锅。
他就是把人煮熟了、煎炸了、翻炒了,分给各个新上位的头目吃。
说这厮是反人类的代表作亦不过分,汉尼拔在他面前都是小清新。
我本来身居明山镇,也管不着这恶厮的,但薛白壁路过了明山镇附近的屈山镇,造就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惨案。
富商韩府的一门七十八口人,一夜之间惨死,而且个个肢体不全,据说凶手是把他们一家老小的肢体给割了下来,而且还流入了屈山镇的街头饭店,当时人心惶惶,谁都怕在饭食里吃到一丁点恐怖的肢体指头,那这辈子饭都吃不下了。
我当时听得手脚发寒,怒不可遏,当即决定——刺杀此獠!
但薛白壁身边护卫重重,旁人根本接近不了,我只好先杀了他身边的一个头目——人称“桃花三郎” 的夏桃幽,然后易容成他的样子,在酒宴上伺机接近他。
结果好死不死的是,寇子今也在酒宴。
他也是义愤填膺,也是来刺杀薛白壁。
当时他是腾空而起,像冲破一切桎梏般急掠飞空,五指套了金铁所制的指套,其中蕴了十成十的内劲儿,可瞬间穿破一个人的咽喉,挠穿一个人的内脏!
但他当时的目标先是我。
然后再是薛白壁。
电光火石那一瞬,直到他急掠到我身后时,他好像才看清我的身高和记忆中的夏桃幽不对。
他才意识到自己要杀的人不对。
然五爪一出,岂容回手?
我本想回身出剑。
但那时回剑,必定会暴露我的身份,再暗杀薛白壁就很难了。
我不能再让这个畜生有任何机会走出这道酒宴的大门。
于是我硬咬牙,硬生生扭转整个身躯去躲开。
本来可以躲,结果寇子今这白痴也在那一瞬间转了铁的爪子,他发现我不是夏桃幽,就想避开我的脊椎,留下一线生机!
两个人一起转向,就造成了历史性的大翻车。
“渣”地一声,在老子的铜臀铁股上留下了五个血淋淋的指洞!
痛的我恼羞成怒、双目含泪之余,再不管来的是侠客还是义士,我一回头就给了寇子今五个正义凛然的大逼斗!
五个滚烫雪亮的巴掌过去,寇子今也懵了一懵,差点被打傻了。
不过所幸,我还是和他统一了战线,一起扭下了薛白壁的脑袋。
但这件事也给我俩留了深深的阴影。
我屁股上的五个血洞至今还有疤,但大家都不知道那是我聂小棠,寇子今则是在大庭广众挨了恶人五个巴掌,把脸丢得全世界都是。
我们并肩作战过,却也万分嫌弃恼恨对方。
有一次,小错甚至想让我和寇子今说和。
毕竟两大战力若是联合,谁来了不害怕?
酒桌上,我笑对寇子今说:“老抠啊,当初是你有错在先,现在让我在你的屁股上轻轻戳五剑,留五个可以愈合的洞,这事儿就过去了,不过分吧?”
寇子今却皮笑肉不笑道:“聂老板,账不是这么算的,你当初扇我五个巴掌,若再刺五剑,就是你欠我多了。要不你刺我五剑,然后让我也在大庭广众下也扇你五个巴掌,这也不过分吧?”
我当时看着他的俊脸,恨不得把他倒着提起来,从后面一劈两半!
不欢而散,直到现在。
寇子今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是我想要折磨他,他便几乎认命似的狠狠趴下,把裤摆一掀,无比爽气地撅了起来。
“想刺就刺吧,刺完以后恩怨两消,和我去救人。”
哎!
哎哎!?
你你你居然肯让我戳你的屁股了!?
我一脸惊愕地像被榴莲滚过了五官,小错也整个人被雷劈裂开了。那寇子今撅了半天没有回音,不耐烦地回头看我,几乎是恼羞成怒地瞪我。
“我都把屁股给你了,你这五剑戳是不戳啊!?”
额……这个……
我没有戳男人屁股的爱好啊……我只是想出口气。
见他怒意越盛,我只好解释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戳就不戳了,我会考虑你的话的,不管结果如何,单凭你这份为了救命恩人放下一切的义气劲儿,我就当你是朋友了。”
寇子今是恶狠狠X10地瞪了我:“你现在才认我当朋友?”
“你这个没眼光的蠢货,老子三年前就认定你是朋友了!”
送走气哼哼的他后,小错看着我唇角泛起的笑,也忍不住笑了。
“三个有名望的大人物要你杀梁挽,一个戳了您屁股的臭小子却要你救梁挽,聂哥这次打算怎么选啊?”
我当时只笑了笑,并未回答他。
我现在笑不出,但我要回答阿九了。
阿九看我似乎回忆完了一切,问道:“聂小棠,你怎么选?”
我抬头看了看无边无际蔓开的暮色,低头瞧了瞧那朋友的墓碑,我心里渐渐冒出了一个决定。
“最近有很多人都要我去找这个梁挽,有的要我救他,有的要我杀他,有的还像你一样,非要我去害他。”
“既然他这么招人惦记,那我就去见见他吧。”
如果他真是寇子今说的好人,就经得起考验。
如果他真是阿九说的大恶人,迟早得露破绽。
那么救他,杀他,和害他。
又何必选?
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