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路 第17节 (第2/2页)
老先生闻声出来,“阿宋你没摔伤吧?”
“万分抱歉,是在下走得急了。”谢崇华满面惭愧,要去搀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给她银子瞧病,才发现钱都做药费给这老先生了,更是窘迫。
那妇人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可面色却青白,刚才摔的可不是一般的疼。
老先生像想起了事,说道,“阿宋你人面广,替这公子寻个人吧。”
妇人爽朗问道,“要找谁,只管说。”
谢崇华见她被撞伤不问责,还一口答应要帮他找人,真觉这妇人度量大。老先生安抚说无妨,他这才说了人,又将弟弟的样貌说与她听。妇人听后就走了,让他在这安心等。
妇人走后,他寻了扫帚将地上茶杯碎片清扫干净,一会那老先生出来,将方才他给的钱袋还给他,说道,“一人在外不容易,你自己留着吧。”
谢崇华不肯要,同他推辞一番,被强塞回手中,心里感触万分。再做推让就辜负他的好意了,这才收回,恭敬问道,“还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老夫姓邵,在这宁安镇开医馆有三十余年了。”邵大夫又道,“方才那人姓宋,是我远亲侄女,这几日都是她在照料你,别人都喊她宋寡妇,你也可以这么喊。”
谢崇华心头咯噔,寡妇?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年长他两三岁的模样,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如此喊……不妥当吧?”
邵大夫倒是一脸淡漠,说道,“做了寡妇,她倒是更高兴的。”
谢崇华一顿,“这是为何?”
“她那丈夫好赌,输了便喝得烂醉,醉了便拿她出气。那时她常来我这治病,每每瞧见,便觉她丈夫禽兽不如,下手着实太重。苦的是婆家人还指责她的不是。”说着,他已冷笑一声,目有轻蔑之色。
杏林之人说出这样的重话,可见那人有多可恶,而护着他的婆家,想必也是做得过分。
邵大夫隐约想起什么,问道,“方才你说你是元德镇的人,弟弟叫谢崇意?”
“正是。”不知他为何又重提,谢崇华恭敬回话。
“那……”邵大夫欲言又止,多瞧他几遍,又不太确定,“那你……你叫什么?”
谢崇华作揖答道,“跟弟弟名字相差一字,崇华,华贵的华。”
邵大夫双目已露诧异,又上下细看他两回,“你莫不是榕树村的人?”
谢崇华一愣,“正是……邵大夫怎会知道?”
邵大夫朗声大笑,原本冷厉的脸顿时散了冷漠,“你岳父便是我师兄啊,你和妙妙成亲那日我还去喝过喜酒。可刚去就被人灌了一壶酒,新郎官也没看清楚。”
他一说,连谢崇华也觉意外,末了为这奇缘由衷一笑,实在是巧得很。那小二哪里不送,偏是送到这来。连邵大夫也觉颇有缘分,当即唤夫人来,去做一桌的菜来。
因算是自家人,谢崇华少了拘谨,和他说起弟弟的事。邵大夫听后沉思半晌,说道,“那墨香书院的温洞主学识渊博,院规甚严,连知州也慕名而来和他做学问。我还听闻有学生有事外出忘记和书院说一声,一日没去,他还亲自登门询问,可是不愿念书了。可为何你弟弟已在那里念了一年,后来半年没去,却是一点风声也没有?”
这也正是谢崇华觉得奇怪的地方,心下更是担心胞弟,害怕他闯了什么祸。腹中太过饥饿,见了菜吃个半饱,吃着吃着才想起来,“不知我昏迷了几日?”
“三天。”
“三天?”他愕然,忙跟他借了纸笔,想让人送信回家中,免得母亲妻子担心。
邵大夫在旁看他提笔落字,笔笔有力,折弯顺畅不拖泥带水。难怪师兄说他不是先瞧上这人,而是先看中他的字,确实下笔非凡。正暗暗称赞,门外就有人跑了进来,宋寡妇跑得气喘吁吁,一张俏脸通红,寻了谢崇华,说道。
“找着你弟弟了。”
☆、一身傲骨
第二十五章一身傲骨
连日冬雨,地上泥泞泛滥,街道也被雨水冲刷出几个坑。行人寥寥无几,店铺生意也很是萧条。这种天气愿意出门的人并不多,摊贩也不乐意出来。可那墙角下,还是有人挑了担子蹲在那,揉着双手直呵气。少年俊朗的脸被冻得紫红,裹紧衣服极力往屋檐下挤着躲避石阶上溅起的雨水。
像只找不着窝的猫,蜷在墙角,看得谢崇华不知是要上前狠狠扇他一巴掌,还是领他回家取暖。又恨又痛,病刚好的他心如有黄连水浸泡,苦涩非常。
邵大夫见他驻足不动,说道,“听说他每日早上走三里路跟人买一担饼,然后就在前头那卖,晚上去城隍庙那跟乞儿挤一处,也有半年光景了。”
谢崇华想到母亲和自己在家辛辛苦苦为弟弟攒学费,每个月为他的吃饭钱愁得发根银白,咬牙也要让他在书院念书。可是没想到……弟弟非但不念书,还在这卖饼。甚至隐瞒了家里人,如果不是他偶然来这,是不是要被他一直骗下去?
街上人少,若是有人定足不动,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谢崇意卖不出去东西,便闲了下来,很快就发现对面巷子口那站了两个撑伞的人。
右边那高瘦的人身形越看越是眼熟,直到伞微微抬起,只瞧见下巴,他已微微一顿,再仔细一看,心顿时从胸腔沉落。只是愣了一小会,见那人大步往这走来。他惊诧起身,拔腿就跑。
谢崇华气上心头,差点没闷出一口血来,“三弟!”
一声喊出,街上的行人店铺的掌柜便纷纷探头来看,面子向来薄的谢崇华已无暇顾及,往谢崇意的方向提步追去。
谢崇意跑得很快,而且这里地形他很熟悉,不多久后头就没了追跑声。他这才停了步子,弯身大口喘气。冷冷寒风夹着雨水吹着身体,也吹得脑袋嗡嗡直叫,脸色已然苍白。
鞋子重踏水坑的声音又传入耳中,他蓦地抬头,眼前人也是跑得气喘吁吁。他又要跑,却听见兄长含了巨大苦楚和失望的声音,“三弟……”
他猛地停下步子,不敢去看他。
谢崇华大病三日,还没有彻底痊愈,如今一跑,又被冬雨淋了一路,只觉快要体力不支晕倒。也不知是怎么走到他面前,一把捉住他的手,哑了嗓子痛心道,“你为什么没有去书院?”
谢崇意垂头看着雨珠打落的地面,没有答话。
谢崇华将他胳膊捉得更紧,大声道,“你为什么没有去书院?”
“不想念了。”谢崇意想甩开他的手,一瞬胳膊却被握得更紧,好似兄长要将他的手都折断,“读书这么辛苦,有什么用。爹念了一辈子的书,穷了一辈子,没出息了一辈子,最后却连温饱都给不了我们,那念书有……”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