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此别难重陈(12) (第2/2页)
如果是他自己,他会先顺着西南方向走下去,西南方向有一条大河,迷雾之中方向辨别不易,依河而行就方便了很多,又不怕火攻,等大雾散去再和大部队会合便是,并不需要争这一天半天的时间。
然而营地里还有一个人在,他这边遇到的危险越多,他对营地的担心就越多!如果敌人不是一支,如果营地那边也遇到了刚刚的猛火弹……
他想象着整个营地的帐篷,都在黑色圆球的附着下熊熊燃烧的样子,心里紧得如同被人抓了一把,忍不住又回手在马背上抽了一鞭子。
丝毫不出意外,他没有奔出两步就又落入一队人马当中,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传来马蹄声,一起向这几百人围了过来。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大喊:“振业王在此!”
那声音叫个没完没了,四面八方围向他们的马蹄声都停了下来,哨声呼啸不断,然后便是更多人在大喝:“可贺敦的朋友莫急,本王已经派出了先锋部队,在你们西南方向,你们跟着他们突围,向本王靠拢!”
兵器相交的叮当声顿时稀疏下来,只有远处“振业王在此!振业王在此!”那中气十足的呼声回荡不休。
尖锐的哨声传来,围在他们面前的“马匪”听到哨声,再不和他们战斗,用力砸几下铁棒推开他们,便向另一个方向遁去。片刻之后,留下断后的那个副将气喘吁吁地过来,竟然连伤都没伤!
他本来存了必死之心去战斗,招招都凶狠无比。敌人一时未能攻破他的招式,但大家都知道,那也是时间问题,等他脱力一拥而上,他会被无数铁棒轻易砸成肉泥。谁知“振业王在此”的呼声从天而降,那群人竟然放过了他,转身跑入浓雾不见了!
他莫名其妙地跑出一段,便重新会合了振业王的部队,不由叫道:“王爷不是在这吗?是哪个在胡说八道?”
却见萧图南脸色慢慢松了下来,面上慢慢扬起一点笑意,最后竟然忍耐不住,嘴角一直翘上去,成了一个欢快的笑脸,然后那笑容就像长在脸上似的,怎么也放不下来了。
自从那晚扔了青瞳的油灯,他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看来我不用为她担心了!”士兵们听着王爷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只见他一挥马鞭子,“全军列队!撤向河边!”
“可是我们的营地……”
“没事!”
“其他的兄弟……”
“没事!”
“驾!”萧图南打马便走,听到声音便远远绕开,一口气跑出几十里,就已经冲出了人群,再也没有遇上伏兵了。
草原实在是适合跑马的地方,若是没有大雾,将这成千上万人扔在这么不过方圆几百里的小小草场上,绝对没地方躲去。但是大雾一来,凭着西瞻士兵的骑术,想跑出什么花样来都不在话下,他们又不是被锁定的目标,只是安安静静地避开,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咔嚓!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狠狠砸了下来,打在人脸上竟然如同被冰雹砸中般生疼。那么久大雾酝酿之后,预期中的大雨终于下来了。
大雨落下,大雾却还没有完全散去,能见度更加低了。
萧图南也被急雨冲得难以睁眼,嘴边却露出冷笑:“这雨来得好!你就在草地上自己兜圈子吧!等浓雾散去,我们再来清算!”
二十
其实萧图南对青瞳的估计太过乐观了,这个“没事”说得还是过早了,因为有了那个无比执着的裨将存在,此刻战局根本不是青瞳预想的那种情景。
如果有人能穿过迷雾从天上俯视,就能看见一个一手持缰一手持号,一边拼命吹一边拼命跑的身影。在他身后,无论是西瞻的五百人马,还是可贺敦的伏兵,甚至萧图南最先出动的五百人中没有来得及收拢的断后队伍全都一起搅在战团中,被他一个人一支号角带得乱跑。
他根本不知道青瞳去了哪里,只能不管方向,东南西北反复穿插着跑,他这样走迷宫般乱窜,跟着他的队伍在迷雾和大雨中只能越跑越散,最后敌我部队在方圆百里的草原上深度穿插在一起,难分彼此。
无论是谁,都可能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支队伍,稀里糊涂打上一仗,然后再稀里糊涂地遇上一队援军,他们共同打退敌人,紧接着却又遇上了敌人的援军……
蔚为壮观的万人群殴开始了!这是一场超乎寻常的大混战,前后左右都是长长的马刀铁棍,不时还有冷箭横飞,这时候人命是平等的,一个千军统帅也可能被一个最卑微的小兵一刀捅死。一切全凭运气,一切全看天意!
萧图南的确已经冲出了战团,但他不知道,青瞳自己却仍然还在战阵之中。
暴雨还在倾泻,草原上的暴雨下个三天三夜也平常,下一刻就天晴也平常,没有萧瑟那样的本事,谁也不能断定还有多久雨会停下。
萧图南带着那个笑脸到达河边的时候,却现营帐在,乌野在,海蓝珠在,车辆牛马羊群什么都在,却只有青瞳不见踪影!
“王爷!你不能去!”乌野疾步跟上来,仓皇叫道。
问清楚情况之后,他们的王爷便再也没有一句废话,他并没有责备自己,并没有等待其他的士兵,甚至对明显是奸细的海蓝珠也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我去找她!”
先找到她,其余的什么也不重要了!找不到她,那就更不重要了……
“王爷别走!王爷!王妃吉人天相,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她不会有事的!”乌野紧跟着他,急急地叫。
“滚开!”萧图南一只手持着马缰,毫不犹豫地跃上马背,双腿一夹,喝道,“驾!”
那红马刚要起步奔跑,一边身子一斜,马镫已经被乌野紧紧拽住。
“王爷!王爷请听我一言!”乌野叫道,“如此混乱局面,王爷就是进入战场,要找一个人岂不是难如登天?王爷!王爷身系大任,岂可轻易涉险?等暴雨过后,能看见了再去,也容易找很多啊!”
萧图南使劲一挣,乌野虎口破裂,一绺鲜血顺着马镫流在萧图南的靴子上,他却仍然死死拽住不肯放手。
萧图南喝道:“你敢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