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暴龙发怒了 (第2/2页)
帕拉木昆就跟没听见似的,大跳大叫了一会儿后,他抱住脑袋,慢慢蹲了下来。
暴龙似乎并没有被他叫出来,玄奘将扔在地上的毡袍拾起来,拍去上面的雪花,重新披到帕拉木昆的身上,小声说道:“快起来吧。”
谁知帕拉木昆像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哎哟!我的头也痛啊!”一片寂静中,队伍里有人开始附和。
“我的嗓子好象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个人嘶哑着声音,痛苦地说。
接着是更多的附和之声。
手力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们中的大多数脸色煞白,嘴唇乌紫,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玄奘俯在帕拉木昆的身边,有心想要扶他起来,却觉自己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心中越焦急。
索戈和安归过来帮忙,三个人一起用力,蹲在地上的帕拉木昆竟然纹丝不动,仔细看时,才知这个健壮有力的大汉竟同道缘一样,被冻僵了,他的双手依旧扶着脑袋,显示出一副痛苦的神情。
玄奘直起身来,伸手抹去眼中的泪水。
在他身边,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道诚,眼中也有了恐惧:“师父,我的头也痛得很。你怎么样?”
“我……还好……”玄奘轻轻说道。
他的内心极其震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只是自己头痛还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可现在居然所有的人都头痛!
难道……真有那种神秘的暴龙吗?它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所有的人都得了这种难以忍受的怪病?
寒风在山谷里呼啸,怪病还在人群中继续漫延着,每个人都有一种被扔进地狱的恐怖感觉,生命气息的飘失令他们疯狂。
终于,哈伦多再也受不了了,张开双臂,冲着远处的山巅高声喊叫起来:“暴龙啊!你有种就出来吧!藏头缩尾的干什么!”
这一声喊叫,比刚才帕拉木昆的乱叫更具穿透力,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
“你找死吗?不准大声说话!”伊萨诺低声怒斥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话音刚落,山顶上已是雷声轰鸣,人们惊恐地现,身边的山仿佛得了病似的,剧烈地抖动起来,大伙儿尚未反应过来该怎么做,厚厚的冰雪便像洪水一般直压下来!
天崩地裂!在这一刹那间,眼前除了白色再也没有了其它任何的东西……
雪块、冰块,夹杂着石块、泥沙呼啸而下,其势如万马奔腾,震撼山谷!
哈伦多惊呆了,他终于意识到,这是雪山上几千年积蓄起来的冰雪被他的声音震裂了!他想跑,可刚一抬脚,身体便像一片树叶一般,被轻飘飘地卷到了万丈冰崖下……
马受了惊,它们挣脱缰绳,甩掉行李,一路嘶鸣着,狂奔着,摔下山谷,不见踪影。
“暴龙来了!”
“暴龙真的来了!”
“暴龙怒了!”
……
如梦初醒的人们惊恐地叫了起来,纷纷躲避着倾泻而下的冰雪,可是怎么躲得开?这里的冰雪等待了几千年,终于等到了它们要等的人,苏醒过来后,它们便以极大的热情来迎接这些人。只可惜它们被冰封得太久了,都不知道该怎样来展示自己的热情了,只能一任自己的感情凶猛地泛滥……
随着一声声惨叫,越来越多的积雪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朝人群飞扑下来!
玄奘只觉得眼前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恍惚中他好像看到道诚拉着道通正朝他这边跑来,未到跟前,两人就一起摔倒在地。他有心过去相助,却觉难以举步……就在这时,一片厚厚的雪滚落下来,将他连人带马掩埋在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雪山终于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一会儿,寂静中终于出现了一点活力——
一个龟兹士兵从雪中费力地爬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冻得紫的嘴唇喃喃自语,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玄奘也从雪中爬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吃力地喘着粗气,急奔的冰粒在他眼前亮晶晶地旋舞。
透过这些颗粒,他看到不远处的悬崖已经变成了一座冰坡,坡脚一直叠落到冰河上面,而那条灰色亮的冰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连同附近的山头,都被掩埋在洪水一般的积雪下。
不远处是一包散落的行李,满目狼藉。玄奘没有理会,他爬起来,脚步踉跄地走着,焦急地寻找其他的同伴。
在他前面,两条狗也挣扎着跳了出来,正在用自己的四肢拼命刨着脚下松软的雪堆。玄奘知道,它们一定是现了什么,赶紧过去帮忙。
果然,扒了一会儿,他看到下面有人在动,两条狗呼哧带喘地,刨得更使劲儿了。
玄奘已经看出,埋在雪里的,是索戈,他还活着!
在玄奘的帮助下,索戈终于挣扎着爬了出来,而就在他的不远处,伊萨诺也从积雪中挣脱出来,接着是赤朗和普巴尔,然后是道诚,他的怀里还抱着小沙弥道通——由于一直被师兄抱在怀里暖着,这孩子虽然虚弱不堪,总算还活着……
除了人之外,活下来的还八九匹马。
玄奘心下稍宽,对大家说:“还有人被埋着,快……快救人!”
说罢赶紧用手刨着雪,别人也都跟着他一起刨。
“法……法师……”赤朗突然指着不远处,“有人要逃……”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那名最先爬出的士兵,牵了一匹马,马上驮着几匹丝娟,正往山下的来路上而去。
“该死!”索戈低低地骂了一句,正要去追,却被玄奘一把拉住。
“随他去吧,”他伤感地说道,“我们快救人。”
他们先后挖出了十几个幸运的家伙,有些人已经严重冻伤,身体瑟瑟抖;还有的人双目茫然,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手力阿合和御史欢信是病得最严重的两位,他们浑身都要被冻硬了,脸色青紫地躺在雪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玄奘赶紧从怀里取出火刀火石,又把剩下的行李包打开,也不管里面是什么,只要是能烧的东西,只管拿了出来。很快便点起了一蓬火,烧上姜汁水,将这两名快被冻僵的人放在火旁,然后继续去挖……
可惜,这之后挖出来的人和马,都没有了呼吸。
玄奘的手已经磨破,十指红肿不堪,可他不觉得疼痛,只是不停地挖、挖、挖!
“法师,不用再挖了,”伊萨诺坐在一旁小声说道,“不会再有活着的人了……”
玄奘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但他没有停手——不挖出来,怎么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又挖出来一个,虽然已经浑身僵硬如铁,面色青灰,但他们还是一眼认出是安归。
玄奘停止了挖掘,呆呆地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的中原青年。
安归,安归,你最终还是没能平安回归故国啊!
悲伤像冰块一样塞住了他的心,玄奘再也忍耐不住,滚烫的泪水像热泉一样喷涌而出,滴落在安归的身上。
索戈、道诚等人在旁边一言不地挖着坑,将安归同另一位死去的手力放在一起,重新掩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