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册 第一章 通天下一气耳 (第2/2页)
“计时暂停,等你下次有缘再来灵宝天,这只玉蝶会引你到阆苑。”芝麻对空空玄道,目光转向我和屈玲珑:“下次再见各位,不知要过多少年了。也许永远没有相见的时候。”
我哈哈一笑:“那可不一定,飞升灵宝天对老子来说轻而易举。”目光瞥过,计时的玉树上,有一片叶子的叶尖已微微泛黄。
屈玲珑看看芝麻,皱眉道:“谢谢你的琼浆玉液,不过我还是要说,虽然你是一个玉灵,但也不能不穿衣服,不知羞耻吧?”
芝麻嫣然一笑,身影渐渐笼罩在轻烟中。空空玄刚跳进小火炉,四周白光铺天盖地涌现,瞬息吞没了我们。在光的海洋中,依稀回荡着芝麻的声音:“我出生时,就是这个模样,以我本来的相貌见人,坦坦荡荡,又有什么羞耻呢?你觉得羞耻,那是因为你心中有邪念的缘故。”
四下里一暗,潮湿狭窄的岩洞内,依然只有我一个人盘膝端坐。刚才阆苑的热闹情景,恍然如梦。我忽然觉得,灵宝天和****天,就像是一个用内心的欲望编织出来的梦想,让人神往,又让人沉溺。
涛声隐隐,楚度和公子樱这一战,就要开始了吧。我有点兴奋得坐不住,想象着这一战激烈的厮杀场面。如果楚度战死,我固然暂时安全了,但恐怕要面对庄梦这个可怕的敌人,对我未必是个好结果。如果公子樱战死,我同样要面对楚度的追杀。
无论此战是谁胜出,对我都没什么好处。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凛,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如果我有拓拔峰、公子樱那样的实力,又何需整日担惊受怕?
“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我蓦地想起死鬼老爸常常唠叨的废话。沉思片刻,我哈哈大笑,彻底放下心事,再也不管什么公子樱、楚度。闭目调息,生平学过的每一种法术犹如一条条清澈小溪,在平静的心境中缓缓流过。
这几百种法术,有的纯正雄浑,有的精妙灵巧,有的奇诡多变••••••,然而无论哪一种炼至巅峰,都不可能战胜楚度。强如黄真、拓拔峰,把璇玑秘道术、破坏六字真诀施展得出神入化,也在镜花水月大法下惨败身死。
与其耗费大量时间,去精修这些法术,不如把它们熔于一炉,取长补短,博采众家,创出我林飞自己的绝学!至于前两次进化后生出的两只龙蝶爪,我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放弃动用它们。我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龙蝶的烙印,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身上的六只龙蝶爪全部消失。自从在补天门察觉到龙蝶内丹的异常,我连挖出内丹的心也有了。我不敢想象,当我占据龙蝶内丹,生出七爪双翅,拥有和龙蝶相似的妖形后,我还是我吗?或许就像变成雪精的悲喜和尚,被另一个身份代替。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断提升真正属于自己的实力,无论面对楚度、龙蝶或是庄梦,我都有可与他们周旋的本钱。
先,要找到各种法术的融合点。比如龙虎秘道术讲究力量,可以和破坏六字真诀中的轰字诀结合,增强威力,但和以浑圆柔和克敌的璇玑秘道术就背道而驰了。而补天秘道术虽然身法奥妙,可以和遁隐妖术互融,但受限于潜匿的特质,无法和袖里乾坤、混沌甲御术这种堂堂正正的法术结合。还有曼妙多姿的魅舞,与人类的法术、妖怪的妖术风马牛不相及,根本找不到融合点。
我开始陷入不断深思,不断尝试的修炼中,过得浑浑噩噩,痴痴迷迷。饿了,就随手抓几个海蚌,睡梦中还在思索法术的问题,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直到冰凉的海水变得微微泛暖,我才如梦初醒。此时下巴的胡子,已经长得很长了。
“你足足练了六十二天。”月魂笑道:“很久没看见你这么老实地修炼了。”
“这么久了?楚度、公子樱大概早不在了吧。”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游出岩洞,活动一下手脚。温暖的水波轻轻簇拥着肌肤,五色斑斓的鱼群从身边急速掠过。这些天的修炼让我明白,融会贯通几种法术并不难,但要把所有的法术都融为一炉,实在难如登天。
慢慢浮出海面,我游向破坏岛。岛上静悄悄的,断垣残壁,空旷无人。几百只停栖的水鸟被我惊动,哗啦啦飞起,像一片乌云卷向天空。绞杀下手快,闪电般冲出我的耳朵,触须缠住两只来不及逃走的海鸟,啧啧地吸噬血肉。
连破坏岛的门人也走光了。楚度和公子樱这一战,到底谁打赢了?我孤零零地站在岛中心,胡思乱想起来。天色灰沉沉的,整座岛像一块四分五裂的龟壳,崩裂的岩石缺隙里,不时喷溅出道道海浪。
“轰”的一声,天空蓦地响起一记炸雷,阴风大作,一颗凉飕飕的雨点从空中落下,滴在我的脸颊上。
“今年的第一滴春雨吧。”我喃喃地道,抬头望天。阴晦的天空转眼变得黑如锅底,浓厚的乌云层层堆砌,仿佛要将远处的海平线压垮。
四周越来越昏暗,海鸟群早飞得无影无踪。蓦地,一道耀眼的蓝光一闪,照得天空雪亮,下一刻,电光消失了,天地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狂风夹着稀疏的粗大雨点,卷起岛上的碎石沙砾,打在身上。沉闷的雷声在云团里不安地滚动,仿佛被捆缚的巨兽,咆哮着要冲出来。
暴雨将至,风云变色。我忽然心有所悟,天象瞬息万变,忽刚忽柔,和我所学的各种法术有相通之处。而无论是风和日丽,雨雪霏霏,还是惊雷闪电,都是无穷无尽的天象的一部分,在天地中融为一炉。
“轰”,一个震耳欲聋的霹雳在头顶上空炸开,下意识地,我挥拳击出,暗含破坏轰字真诀,拳气引动隆隆的天雷,将远处的岩礁击得粉碎。
我脑海中灵光乍现,如果取破坏六字真诀的天象奥义,以千变万化的天象为炉,当能够充分融炼五花八门的各类法术。璇玑秘道术,恰似温淳恬静的明月当空;脉经甲御术却像光芒耀眼的烈日;补天秘道术仿佛是诡异灵活,无孔不入的风;袖里乾坤甲御术又如同云卷云舒;混沌甲御术好比春风化雨,万物复苏;星罗棋布秘道术就像繁星满天,闪烁不定••••••。
所有法术的融合点,就是天象!时而雄奇,时而诡异,时而柔和,时而刚猛,无所不包的天象!
“哗”,大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白茫茫的雨幕仿佛和黑暗的四周交替闪映。天际钻出一条条曲曲折折的蓝色电光,将大海撕裂开来。风雨呼啸,怒浪奔腾,隆隆的雷声滚过海面,把波涛碾压成迸溅的雪白泡沫。
“一千年前,魔刹天最暴烈的亡狱海生特大海啸,是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楚某一人一舟,入海七天七夜,不施任何法术,与风浪相抗。终得‘平衡’二字的真髓。”我忽地想起楚度的这番话,胸中豪情一涌,仰天长啸,冲向大海。
暴雨如注,雷电轰鸣,巨浪掀起十多丈高的水墙,排山倒海般扑来。“轰”,我大吼一声,将龙虎秘道术、胎化长生妖术、兵器甲御术、镜瞳秘道术与轰字诀结合,硬生生地从拳头里迸炸出一记威势猛烈的惊雷!
山峦般的巨浪被这一拳轰得四散飞溅,下一重巨浪墙立而起。
“卷!”我大袖张开,袖里乾坤甲御术、蝶恋花秘道术等十七种法术和卷字诀相融,波涛被源源不断地吸入袖中,再倒卷而回,与迎面而来的海浪相撞,出毛骨悚然的巨响。
“裂!”,我劈出脉经刀,暗含裂字真诀、傀儡妖术、六丁甲御术和二十多种刚硬的法术,在半空转变成狂舞的金色电蛇,一条条钻入咆哮的浪幕,将海面撕裂成蛛网形状。
在“断”字诀下,混沌甲御术化成无形凝固的力量,波浪赫然断流。
“封!”璇玑秘道术和星罗棋布秘道术相融,犹如天圆地方,以封字诀的奥义将四面八方涌来的雨浪悉数封挡。
我浑身早已湿透,斗志却像烈火般熊熊燃烧,越打越兴奋,各种法术层出不穷,与破坏六字真诀结合,变幻出无数天象。
波涛呼啸,云团滚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酣畅淋漓地挥洒生命的激情。
“化!”一拳击出,我岿然凝立,清啸声如同连绵不绝的波涛,响彻云霄。方圆十丈内被化字诀笼罩,风平浪静,滴雨不沾。我恍然明白,天地万物源于气,各种天象也只是气聚气散的变化,而妖术、法术正是源于对气的操控。
接下来的几十天,我干脆待在了破坏岛上,苦修猛练。闲来时,静观日出日落,潮起潮退;兴起时,捉水月而舞,披星辉而歌。晨晖、浮云、海风、月华、霜露••••••,万千天象与毕生所学水乳交融,早已脱出了破坏六字真诀的巢臼,以气为本,以术为器,以心为道,形成了真正属于我林飞的“气象之术”!
红华神种在体内流转,遥远的海平线上,一轮血红的落日燃烧,宽广耀眼的光波在水上跳烁。我深吸了一口气,“刺!”身形转实为虚,整个人融入夕晖,出无声无色无形的一击。
夕阳光芒微微一黯,宛如被水浇熄的火球,轮廓模糊起来。海面下,却骤然一亮,反射出无数缕霞光瑞气,闪电般刺向半空,虚空竟然被刺出了一个空气的漩涡。我欣然一笑,知道这一招融合了补天秘道术、遁隐妖术、步斗秘道术、神通秘道术、地藏妖术而自创的“刺”字诀,终于练成了。
破花六字真诀,被我改头换面,打造成了林飞招牌的“气象八术”。除了原先的“轰”、“裂”、“断”、“卷”、“封”、“化”之外,还加入了“刺”,以及融合千千结咒的“缠”。
最巧合的是,在月魂的神识内,第二阶段的魅舞也刚好分为八式,分别是最早学会的“热爱”,以及“浩然”、“飞扬”、“执着”、“尔雅”、“冲和”、“宽博”、“繁妙”。通晓了万物源于气的至理,我将魅舞八式的身法和气象八术结合,令后者更添了一股玄妙的符咒力量。
“还差一点。”月魂忽然道。
我一愣:“还差什么?”
“你自创的神识大法,还没有融入气象八术。”
“你在开玩笑吧?一个是虚无缥缈的精神,一个是借助肉体的法术攻击,一虚一实,根本是南辕北辙,没有一点共通的地方。”
月魂眨巴着眼,颇有深意地道:“神通秘道术中的依通,不正是虚实转换之术吗?你的神识大法具有吞噬的特点,而你的胎化长生妖术同样如此,这不就是共通点吗?你可以射出神识之枪,为什么不能击出神识的气象八术?”
“神识气象八术?”我喃喃地重复道,心情越来越兴奋,仿佛一扇崭新的道的大门,向我缓缓打开。
苦苦思索三十天后,明月当空,碧海生潮,海风的气息带着暖湿的春意,使人心醉神怡。不知不觉,岛上已是春意盎然,岩石缝隙里滋生出点点碧绿,把这片废墟变得生机勃勃,宛如重生。
月华流泻,从破坏岛的孤崖上,探出了一枝艳丽的野花。绯红的花瓣绽开,好像盛聚了浮动的月光;又好似只是一个婆娑的花影,嵌在了清皎的月亮中。
什么是虚,什么是实,仿佛变得琢磨不定。
清风拂过,我的精神倏然变得一片空灵,各种繁妙的法术在心中渐渐淡去,到最后,连明月、大海、野花也化作了若有若无的影子。整个人空空荡荡,似盈似亏。我静静地站了一夜,忽然大笑三声,带着绞杀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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