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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尧臣(二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2/2页)

那貌若好女的少年僧人,盘膝轻盈地坐在水中横木之上,宽大的海青在微风中浮动,海青下摆平展展地铺于海面。

雨丝落下来,从他身侧便纷纷绕开去,未曾被雨水打湿一点。

苏奈刨着四肢游近,急匆匆化了人身,却怕被淹,不敢贸然踩进海里,蹲在原来堤岸的大石头上挥着胳膊叫道:“神仙!神仙!”

和尚睁开眼,眼前狐女叫那雨打得浑身湿透,细小的发丝全弯弯曲曲地粘在额头,水珠还不住地从她白皙的额上、脸上滑落下去,她双臂撑着地,一双伶俐丹凤眼,眼珠子骨碌一转,问道:“神仙,你跟我们一起走不?”

释颜不语,轻轻矮身,折下一只倾摇的荷叶,递了过来。

一人一狐,目光隔着雨帘相触。

红『毛』狐狸怔了一下,抓过荷叶,只听得雨点“吧嗒吧嗒”清脆地打在荷叶顶上,仰头瞅了瞅,真好!正好把她的脑袋遮住,便美滋滋地扛在了肩上。

释颜手拈佛珠,似是好奇,微微笑道:“你跟去做什么?”

苏奈一顿。

对了。她一个吃人挖心的野狐狸精,不吃人,不挖心,整日跟在一个凡人身边跑来跑去,在神仙看来,的确有些古怪。

但是,总不能实话实说,她跟在季先生身边,就是想等有一天吸完他的精气,再挖了他的心吧……苏奈挠了挠头,苦思冥想片刻,羞答答地抬眼道:“奴家想跟季先生学诗。”

“学诗?”

狐狸点了点头。

是吧?等学完了所有人类的诗,再考虑采补了他,嘻嘻,这可不算我骗你……

释颜垂眸,似乎又笑了一下。对苏奈道:“那你快去吧,一会儿雨大。”

话音未落,水中浮木陡然一滚,他竟如一片落叶般滑落进水里,转瞬不见,苏奈惊得蹦了起来,扔掉荷叶,一口叼住他袖子,却只咬住了他腕上的佛珠。

珠线扯得长长得变了形,只听得“啪”得一声,佛珠挣断,菩提珠四处蹦跳。

红『毛』狐狸叼着半截绳子,呆呆地看着落入水中的一颗颗佛珠。

佛珠迸『射』出金光,转瞬绽开朵朵金莲,漂浮在海面上,慢慢旋转起来,金光反映在她湿漉漉的皮『毛』上、眼睛里,轻轻抖动,星星点点的。

风里送来一道含笑的声音:“狐狸,不必管我,去吧。”

苏奈傻呆呆地听完,表情一变,“呸”地吐掉线绳,还踩了几脚,『揉』了『揉』嘴,心里暗骂道,这破烂草头神,走便走,也不说一声,吓得她到处『乱』窜,还把她的狐狸嘴都弹痛了。

可是说归说,她却没见过这么好看金『色』的莲花。苏奈左右顾盼,见四处已经无人,便小心地靠近海面,叼起一朵最近的金莲,转身撒腿就跑。

谁知跑到一半,她只觉得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嘴里叼着的金莲,竟然碎了!

这金莲花瓣消解,碎成了无数金灿灿的蝴蝶。那些细小的蝴蝶闪动翅膀,聚如璀璨焰火,散若点点明辰,推推挤挤,一窝蜂地飞向空中。

红『毛』狐狸惊异地昂着脑袋,前肢立起去抓,一个也没抓住,不由得大为生气,骂骂咧咧的追着蝴蝶又跑又跳。

那团蝴蝶却越飞越高,转瞬飞到了云层里,片刻,那厚重乌云间,现出一线刺眼的亮光。

*

一束光忽然照在阿执脸上,极其刺眼,小胖墩忙抬手去遮,不料动作太大,手中捏着的面人掉出去:“啊呀。”

季尧臣停下来问:“怎么了?”

小胖墩知晓此刻情况危急,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让季先生拉着往前走。

半晌,他悄悄地回头向下看,那面人此时就正飘在地上的水洼里,慢慢地打着转。

那一线阳光照着它,将面人的颜『色』照得格外鲜亮:和尚一手持笔,一手持佛珠,一只展开翅膀的黑鸟,正在啃食他的右脚……

看着这和尚,小胖墩忽然想起给他治眼睛的释颜和尚,进而想起他的叮嘱。太阳出来了,他能吃那锦囊里装的银花了吧?

这日走了许久,他胃里饿得泛酸,想到那甜香的糖豆,嘴里便分泌出许多口水,急匆匆地拉开锦囊,将那十几颗绿豆大小的银花全部倒进嘴里。

也许实在太饿,还未曾细嚼,那些银花便骨碌碌一下子全部下了肚。小胖墩只觉得肚子鼓鼓的,忍不住打了几个嗝,身子忽然一颤,冷不丁想到一句话。

是阿雀娘把『插』在床头的三个面人儿送给他的时候,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中间那个大红官袍的男人是禄星,是专司官运的,旁边站着的两个人都是禄星的徒弟。右边那个尖尖下巴的少年叫做通悟,乃是神兽所化;左边那个和尚,叫做……叫做……

叫做释颜。

小胖墩的眼睛忽然奋力地睁大。

——原来给他治眼睛的和尚,就是释颜?

而他惊讶的不仅是这一点,而是他能将阿雀娘多日以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全部回想起来,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

不仅如此,他还一瞬间想起了昨日背的诗,前天背的诗……数天以前,死活记不下来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还有……

还有他整整背了一年却又遗忘的《幼学簿》,还有,还有。

还有在东宫初见季尧臣时,他拿给他看,他却一字不识的《孟子》……

就仿佛大梦一场,忽而悠悠转醒,见天地万物,风声鸟鸣,都清晰无比。若说从前,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一张大网,将眼睛看到的那些字句全都筛掉了,现在,这张网却仿佛被人猛地撤下去。

因此,所有学过的知识都如同游鱼一般,争先恐后、推推挤挤地回到了脑中。

小胖墩猛地站定不走,惊疑不定地喘着气,季尧臣吓了一跳,苏奈也正气喘吁吁地从天窗爬上来,叫道:“先生!”

季尧臣忙道:“释颜师父呢?”

苏奈上气不接下气道:“他走了,我们别管他了。”

季尧臣想那小和尚身怀异术,当自有脱身之法,略微放心,拽过苏奈道:“快来,阿执一直等你,我们现在往山里走吧。”

一座座结实的木屋,屋顶用木板相连,搭出简易的桥;低矮木屋拥挤着散布于山脚,桥梁便曲曲折折,直通向远处山间。

水面已经上涨到了房檐,天上晦明变化,水面也倒映着滚滚乌云,又叫一颗颗雨点砸出漩涡,模糊了画面。

那木板在昏暗里,是一条微微发亮的孤桥。

要想安全,动作还得快些。几人相互扶着向前走去,小胖墩走不过去的地方,苏奈提着领子,一把将他拎过去。

到了一处极窄的地界,阿雀一直在抽泣,那木板窄窄,只容一人侧身通过,旁边就是水面,任凭几个妹子加油助威,她坐在地上,腿脚酸酸,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季尧臣见阿雀娘抱不动这三个孩子,在对岸屋顶急得眼泪婆娑,便将剑背在背上,屈身一抱,将阿雀抱在手臂上,迈脚过了桥:“公子就站在那里等着我,别『乱』跑。”

他过桥时并未害怕,只是游神想,一会儿得想办法将阿雀一家还有苏奈支开,才好动手。

这时,他忽然觉察到怀里的女娃微微一动。阿雀瘦瘦小小的,像只燕子,回过身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仿佛抱住一只浮木。

这个丫头的身子软软的,好像孩童依赖父亲,季尧臣心里一酸,过了桥时,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小胖墩信任的眼神,只将推着他的背,叫他背对着自己往前走。另一只手发着抖,反手狠狠握紧手上的剑。

“季尧臣。”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狠戾的声音,只听阿雀娘一声尖叫,季尧臣身子一悚,还未回过头来,便感觉到背后一阵阴风卷地而过,肩膀猛然一痛!

惊恐之下,他将阿执推出去,护在前面。

踉跄着回过身,一只猛兽的爪子,尖利、弯曲,上面有无数带花纹的细绒,『插』在他的肩膀上。

血已经汩汩渗出,过分紧张之下,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那鬼魅般的人影已经贴在他的背上,眼睛细长,上挑,一双蓝眼,如那异域戏中诡异的鬼面,嘴巴向前凸出,正是那狐面人身的少年,狐嘴凑到他耳边,它牙齿上挂着的血腥铁锈,一阵阵飘将过来,“想好了么?”

那阴戾的声音,如毒蛇一般吹着气问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咣当——”

季尧臣身子一抖,脸上汗水滚落,心跳险些停摆,他眼看着面前阴森恐怖的狐妖面『色』一凝,晃了两晃,慢慢滑跪下去,软到在地,『露』出身后举着铁锅的小『妇』人的脸。

苏奈看了看从水里捡到的大铁锅,一脚将地上瘫软的公狐狸“扑通”踢进水里,骂道:“嘻嘻,想不到你这公狐狸中看不中用。”

那尖锐的狐狸指甲也拔.出,随着宋玉的胳膊一起垂进水里去,季尧臣肩上登时喷出一股血花来,捂着肩膀闷哼一声,整个人面容扭曲,慢慢跪在地上。

“先生叫那公狐狸给抓伤了!”苏奈跑了两步,一把扶住季尧臣,却听得耳边几个女娃齐齐发出尖叫:“小心!”

水里陡然伸出一只利爪,抓住了她落在地上的裙摆,用力一拖,苏奈猝不及防,连声都未出,便一头栽进水里去,转瞬没了声息。

季尧臣立刻趴倒在地,却抓了个空:“苏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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