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怒海浪碎三生石(下) (第2/2页)
她瞬间就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在她十岁,还在长安的北方阁的时候,就曾有人趁着新月长驱直入来到她的卧房,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在她的榻上将她砍成肉酱,那个人就是最后一名灵奴!
那个少女杀她不是为了赢得三十六灵的游戏,只是单纯为了杀她!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仇恨?她是因何背负上这种仇视?
“——除掉她。莺奴,我们替你除掉她,你就是蚀月教的新教主了。在此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
她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真正的蚀月教主给她下达的命令里,包含着杀掉霜棠阁主的内容;唯有杀掉霜棠阁主,她才能名正言顺地从现任教主那里接过权力的冠冕——甚至其余人都不必杀,但霜棠阁主她非杀不可。
那无名的生死簿上有他的位置。
为什么呢?阁主,你不要帮我,或者让我被那最后的敌人杀死在王座面前,与蚀月教的银步摇失之交臂;或者待我独自除掉所有障碍之后,在那王座前将你杀死,那么我举刀的时候也不会眨一下眼。
只要她再杀死我一次,我就又能忘记过去的事情了!
忘了便可以重来了。
然而那又是多么得不偿失,那是她费尽辛苦才终于了解到的过去,不能再一笔抹消。抹消了这些回忆,莺奴便不成为莺奴,她在骊奴那里就已经说过一次,她不能再让任何人杀死她一次,让她再一次丢失这些回忆。那或许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甚至是火烧水淹、削肉蚀骨的回忆,但见证这些历史的另一人几乎都已经从这个俗世消失,如果她也死去一次,这些过往就将真正落入无人的深渊,再也没有人能找回它们了。
更何况重新来过的她就能化身无情的人,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置于死地吗?她也是在无数的历练中才成为能够提刀的杀手的,重新来过就意味着连这些历练也会化为乌有。
她难过得流下泪来,如果是师父,会怎么做呢?如果换成秦棠姬,能在此刻一剑杀掉眼前的人吗?她永远也学不来师父的决绝。这一年的历练仍是不足的,她还不配戴上那支银步摇。
上官武低头看到她哭了,露出稍稍缓和的面色,以一种怀念般的语气说道:“许久都没见过你哭了,上回见你哭,你才七岁。”
她哭得更凶了,阁主,我已经不再是七岁了,你会永远将我看成七岁的儿童吗?
他紧接着收回那个笑脸,说道:“不能哭了,你马上就是蚀月教的教主了。”
她转过头去,已经能看到玉真观坛前的长阶。上官武将她一路从这荒芜之处抱下,径直来到系在坛前的快马身边。上马的那一瞬,莺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匹将她从青城山驮到了长安的骊马。
它就静静地站在月色下,向着莺奴微微垂下头颅。她无声地用唇形喊道:“骊!”
骊,我没有杀他,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