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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来漆琉,不认识这女人,只听旁边有人叫她:景姐。 (3) (第2/2页)

他挑眉:“你这是在我面前摆起郡主架子?”

话虽如此说着,人还是走到她身后,帮她拆凤冠。

“我本来就是郡主,还用得着摆?叫了你那么久的‘爷’,咱两是不是也该换换了?”她捏着自己脖子道。

祁望低笑数声:“草民遵命。”

凤冠被小心翼翼拆下,她乌油油的长发在他手中散落,霍锦骁松口气,僵了一天的脖子总算松泛。

祁望拔拔她的发,正要笑她,殿外却突然传来轰然炸响。

他脸色一变,那厢霍锦骁已摸出铜表,笑吟吟道:“戌时正了。”

炸响接二连三响起,外边乱作一片,兵戎声铮铮而响,匆促的脚步从殿外涌入。

“三……”事态严峻,顾二不顾一切闯进内殿,看到祁望时不禁怔住,再看霍锦骁也生龙活虎,更是惊愕。

“发生何事?”祁望把面具扔到顾二面前,他已经不耐烦再戴着面具行事了。

“筵席出了意外,宫本直人送给各位枭主的礼物里藏着火药,给炸了……现在外头闹起来了。”顾二收拾收心情冷静回道。

“□□?”祁望想了想,冷望霍锦骁。

“我说了,不到最后一刻,输赢难定。三爷,这是我和师兄送你的大礼。”她站在窗边,被窗外火色印亮了眉眼。

这时候,她又称其“三爷”。

“你师兄……庞慕……是魏东辞?”他反应过来。

庞慕便是庞帆之子,魏东辞不是扮作曹如金,而是扮作庞慕。

“是你的易容术?”见她不答,他攥起她的手。

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几乎叫人瞧不出破绽来,她倾尽全力在短短数日之内一共雕出三张面具,一张曹如金,一张庞帆之妻肖雅,一张庞慕。今日见到被押上殿的肖雅与庞慕,她一眼便认出——

“庞慕”是东辞,“肖雅”是沐真。这两人装得还挺像母子的。

“外头的乱子可不小,三爷不去处理?”霍锦骁坐到锦榻上,翘起脚道,“宫本和枭主位起了纷争,不是正遂你的意?”

祁望盯着她看了两眼,指指她的鼻子,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转而却朝顾二道:“让你备下的车马可妥当?”

“早已备妥,正候在北门外。”顾二回道。

他一把拉起霍锦骁:“走,先送你离岛。”

————

通向海边码头的隐蔽鱼肠道上,一辆马车“嘚嘚”飞奔而过,驾车的车夫不断扬鞭驱马。路面不平,车轱辘不时碾到石头,马车被颠得像要散架。霍锦骁坐在车里,牢牢攀住车壁的扶手,朝祁望开口:“老四不是梁同康的人,怎么会为你所用?”

驾马车的人,是从前跟在梁同康身边的杀手,亦是他的贴身侍卫。梁同康并无武功,全仗此人保护。

“他认海玺而已。”祁望看着窗外茫茫夜色,远处灯火似墨色间的萤点。

她又问他:“这是个好时机,你不留在岛上,费功夫送我离岛做什么?”

祁望闻言放下挑起的帘子,道:“制造一场混乱就叫好时机?知道他们有多少船只围在漆琉外面?你师兄只是想救你而已。”

“不是好时机,至少也是时机,能不能掌握那是你的事。”霍锦骁瞥他一眼。

“你倒会教训我了?”祁望斜睨她,忽又改口,“你此番离去,若要抗击倭寇,需记得倭人狡诈,擅隐藏,并且对我大安海域的水文极其熟稔,尽量不要与他们追逐战,能一举歼灭最好。倭国船只大多小,最大的也只抵我大安中型战船,但倭人在东海肆虐数年,已掳获不少各国战船,你要随机应变。”

“知道。”她眸色一敛,将先前骄色收起。

临别之际,再受他赐教,多少叫她想起从前每日在船上跟着他学习的情景。

他点点头,正要继续说,车轱辘不知碾到何处,竟从地面震起,整辆马车都向左侧倾倒,老四吼了声:“三爷,有埋伏。”

马车“轰”然倒地,擦着地面往前掼出一段,马儿不知几时挣脱绳索,受惊般嘶鸣着跑远。车厢的门被踹开,祁望抱着霍锦骁从车里出来,看到老四已和数名蒙着脸的黑衣人打起来。

“是倭人?又是乌旷生?”霍锦骁看那批黑衣人的服饰不像是大安的,倒与东洋武士相近。倭寇早想置三爷死地,好夺取漆琉之势,祁望本也早有安排要击杀宫本直人,不料被乌旷生抢生一步,如今岛上已乱,他的人都留在岛上应敌,只有顾二带着一小队人跟他出来,人数恐怕远远不够。

“应该是。”祁望眯着眼看远处。

不远处还有兵戎声,应该是顾二带的人正缠住追兵。

锃亮的弯刀斩来,他把人往身后一带,单手迎上。已经有四个人围过来,而老四正被其余倭人缠住,脱不开身。霍锦骁功力未全恢复,暂时只能躲在祁望身后,她倒也没闲着,勉强施展了《归海经》,捕捉夜色里的刀光剑影,提醒祁望攻击来的方向。

“你功夫未复,又施展《归海》,不怕瞎眼?”祁望逼退身前两人,微喘着气道。

“瞎眼总比死了好。”霍锦骁跟紧祁望。

旁边冷刃忽至,祁望压着她的头,她顺势一矮身,避过那刀刃,发丝却被削去几缕,祁望踏着星步掠至那人身前,以迅雷之势扭断那人手腕,夺去他的弯刀,再一回刃。

刀锋在那人颈间划开血口,热血喷洒,腥味弥散。

“三爷,快走。他们追上来了。”老四喝道。

人似乎越来越多。

“好。”祁望不作恋战,拉着她往码头跑。

此地离码头很近,霍锦骁已能看到码头微弱的光芒与四周礁石,海浪拍岸声也隔空传来。

她未按时辰去与东辞碰面,不知护送庞帆妻儿的船可安全离开,更不知东辞他们如今怎样,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听觉与视觉变得敏锐,哗哗作响的海浪声却掩盖了所有声音,只有夜色里朦胧的黑影,在月光色露出微不可查的变化。

礁石上有人伏着。

森冷的枪口瞄准祁望。

“小心!”

祁望才斩退一名紧逼而至的刺客,就听身后霍锦骁尖声疾喝。

“轰——”硝烟乍起,有人在暗夜里扣扳机。

铅弹趁夜而至,闷声打进血肉之间。

“景骁!”祁望被她推开,回头之时眼见霍锦骁踉跄两步方勉强站定。

他只见她的手藏在宽大袖管里,血一滴滴往下落。

“我没事。”霍锦骁咬牙,只用手按上自己左臂。

祁望怒极反手,将刀掷出,只闻一声惊呼,伏在礁石上的人还不等换弹便被祁望的刀刺中胸口,从石上坠下。

“走。”

不及细想,祁望拉着她往码头跑去,可身后的人却很快追至,像永远也杀不尽。

霍锦骁的脚步已有些不稳,他又急又怒,挥出的刀也失了章法。

正在困斗之际,夜空却忽有明弹飞入空中,将这一隅照亮。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亮光照得刺疼,不由自主地闭起,手里的动作便也跟着一顿。

“让小姑奶奶来会会你们!”

伴着清脆的女音,几道人影凌空掠下,加入这场混战。

霍锦骁眯着眼,看到还穿着肖雅衣裳,梳着妇人头的沐真。她目光再转,瞧见熟悉的凉血刀,季凌肃的笑被刀光照得冷冽。

“真真?黑虎?唐怀安……苏辰,明河?都来了?”

霍锦骁念出一大串名字,虚弱笑起。

一股庞大掌风扫至,将祁望从她身边推开,祁望神色一变,待要回身拉她,却见她已被人揽住。

“小梨儿。”魏东辞一手抱着人,一手拎着包袱,眉宇蹙成川形。

佟岳生站在他身侧,执剑冷对祁望。

“东辞。”霍锦骁见着他,大喜过望。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受伤了?”他沉道,目光里幽火烧得正烈。

“没事,只是伤及手臂而已。你杀人了?”她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浓烈血腥味。

魏东辞便将手里包袱往祁望面前一扔,包袱散开,一颗人头滚出。

赫然便是乌旷生。

“你救了她,这是我送你的礼。宫本直人正带人往南哨区攻去,如果你现在回防,应该还来得及。”魏东辞冷道。

祁望站着未动,身后是兵刃交错的景象。

“多谢。”他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拐过这片礁石区,那里有个旧码头,船停在那里等着。”

魏东辞点点头,打算抱起霍锦骁,她却推开他的手:“师兄,等等,我有话要跟他说。”

“快点,时间不多。”看了眼四周情势,东辞让开身。

霍锦骁捂着伤走向祁望,隔着两步之遥停下。

“你的伤……”他看到血透过她的指缝流下。

“没事,不必挂在心上。你救我许多次,这回,就算是我还你的。”她淡道。

祁望不禁勾唇,涩涩笑起。

“既然如此,你们两清,你走吧。”

他脸上犹带鲜血,在火色下显得凄厉。

霍锦骁胸膛起伏片刻,声音萧瑟:“回平南吧,别留在这里做三爷。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继续做你的祁爷。”

他曾经妥协过一次,这回,便换她妥协。

“回平南,做祁望……”他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唔,很快可以说再见了……此处应有掌声。

☆、永不相见

风刮得猛, 吹得霍锦骁未及绾起的长发肆意飞舞, 一身嫁衣在火色下更是灼艳无双。四周兵戎相交的厮杀声似乎变得遥远,她怀抱期待的目光如初, 叫人难以拒绝。

祁望抹抹脸,指尖搓下些血痕,又以指腹推开, 唇边展开一抹温柔。

“别傻了, 乖。”他声音不大,却压过所有,像雪天里的薄阳, “我若愿回平南,当初就不会让你在码头等我一上午。”

未赴之约,便是他的答案。

“你是祁望,不是三爷!”霍锦骁仍固执地要劝他。

面具落地那一刻, 猜测成真,祁望未死,霍锦骁是欣喜的, 可那喜悦压着的,却是另一重绝望。

与日后兵戎相见比起来, 她不知道哪个结局更好些。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三爷,面具之下, 不过是权势**。小景,我与你说过,东海是我大业所图之地, 我有我的理想和抱负,哪怕在你们眼中,它有再多的不堪,我亦甘之如饴。为了今天,我付出亦或失去的东西太多,回不去了。”

他异常平静地说着,唇边的笑还是曾经玩世不恭的戏谑。

“真的不回去?”她喃喃道,臂上伤口与心中之伤,也不知哪个更疼一些。

“快走吧,再晚就迟了。希望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希望你珍重自己,别老那么毛躁。”他想抚顺她脑后乱发,可手一伸,才发现这几步之遥,已然是天涯两端。

手在空中停了停,他收回,嘱咐到最后便成绝语:“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希望……你我此生永不再逢。”

不见,便是念想。

见了,就成敌人。

她懂,今日一别,他日再逢便是战场,他们不死无休。

这是霍锦骁最不愿面对的局面,可他们都无法改变。

刀剑声乱了,远处有人疾唤——“三爷”。

祁望随手从地上拾起柄弯刀,用力一震,刀身发出嗡嗡震鸣,先她一步转身。前方血路火光漫天,将鱼肠道照得明明暗暗,他背影如孤刃,独来独归,恩义尽弃。

“魏东辞,带她走。”

弯刀凌空划过,似流星坠芒,他足尖一点,飞入厮杀的人群中。

人影隐没,化作些微墨色轮廓,混于人中,再难看清。

霍锦骁怔然望着来路,重复一句:“此生永不再逢……”

“走吧。”耳畔响起东辞温和的声音。

不待她回答,他便已将她拦腰抱起,霍锦骁突觉倦怠难忍,侧头靠入他怀中,闭上眼。不管这世上风雨几何,狂浪几许,她在这一瞬只要靠着他,什么都不愿去想。

东辞将人抱紧,沉喝一声“回去了”,人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她往船只停泊处跑去。正在对敌的几人掠回二人身边,拥护在他们身侧,同往海边跑去。

夜色越发肃杀,厮杀声音渐渐遥远,连着那抹熟稔的人影也已不见,茫茫海面,只有泊岸的船上下颠伏。

百年东海,人如浮舟,不过逐浪而生。

————

暗夜行船,帆不敢张满,船速很慢,浪头翻涌而至,整艘船在海面上上下下浮沉不定,晃得厉害。

狭窄的船舱中点了好几盏马灯,清脆的女声响起:“能找着的灯都拿过来了,师兄,够亮了吗?”

“你给我照着。”东辞坐在床沿,眉目紧拢地吩咐,目光只落在霍锦骁的手臂上。

“哦。”沐真便站在他身边将手里的马灯举近,看了一会,她道,“这嫁衣好漂亮,剪了怪可惜的。”

话中不无遗憾。

霍锦骁靠在床头本疼得满头大汗,冷不丁被她这话逗笑,魏东辞却眼也不抬:“没事,会有更漂亮的。”

“哦。”沐真想了想,“师兄是吃醋了。”

“你能闭上嘴吗?”东辞终于抬头。

“哦。”沐真闭嘴。

“啊——疼!”一个刚消停,另一个又叫起来。

魏东辞脸发黑:“我还没碰伤口呢,你鬼叫什么?”

“袖子粘在伤口上啊。”霍锦骁五官纠结在一起。

“让你逞能?这□□伤要是弄不好,你这手臂就废了,疼也给我忍着。”他的语气不太好,一改往日温柔,只是被她一嚎,下手到底又轻了几分。

沐真若有所思:“师姐只在师兄面前喊过疼。”

“……”霍锦骁瞪向她,这丫头是怼完魏东辞又开始怼她了?

“铅弹在肉里,要把伤口挖开才能取出。小梨儿,你服两颗平神丹睡一觉吧。”魏东辞抬起她手臂仔细检查,眉头拢得越发紧。

“平神丹?那玩意儿吃了人得迷糊好几天吧?我不吃。”她拒绝。虽然已经离开漆琉,但她还有很多事要马上处理,哪能迷糊个几天几夜。

“挖伤口会很疼,你……”魏东辞看着伤口,觉得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疼。

“不碍事,我忍得住。”她咬着牙硬气道。

昏黄的光照着她手臂上的血窟窿,皮肉翻滚,触目惊心。

魏东辞沉沉叹了声,不再劝她,只将她的手放下,取来干净的帕子卷起递给她:“一会咬着。”

她接下,摩娑起帕子,不语。东辞在旁边开始准备,动作很轻,只发出些窸窣声,沐真帮着他。不多时就准备妥当,他取出金针先扎入她手臂上几处穴道,止血止痛,只不过若要挖肉,只靠金针是完全不够的。

霍锦骁看他洗净手,拈起细长的薄刀,她就将帕子咬入口中,转开了头。

薄刃入肉,血随刀流出,她骤然圆瞪了双眸,右手紧攥住被,牙关咬得死紧。魏东辞强迫自己定神对付伤口,伤口切开一些,他又改换作镊铗,将镊铗尖细的嘴探入伤口内……

霍锦骁牙关咬得出血,脸色骤白,额上细汗密布,喉咙里发出闷哼。

除了痛,没有其他。剜腐去刺,伤愈的必经之路,痛到她想哭。

泪水毫无知觉落下。

沐真已经看不下去,将目光转走。

幸而魏东辞动作很快,镊铗在伤口中迅速夹出一枚小小铅弹,啪一声扔到碗里。

“算你幸运,这火弹只打在肉里,没伤到筋骨。”他放下镊铗,已是汗湿重衣,手这时候才开始发抖,声音虚脱般打颤。

霍锦骁只觉得手臂痛到麻木,像废了一样,人也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铅弹取出,伤口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魏东辞手脚迅速,缝合上药包扎,一刻不敢怠慢。不知多久,伤口总算包好,沐真松口气,跌坐在床尾,此时方觉自己举灯的手臂酸软不堪。

她喘着气,看着沐真虚弱笑道:“不中用的。”

顺便,用脚踢了踢沐真。

话音才落,她已被东辞倾身抱住,良久,他方以额头抵在她额上,道:“哭了?”

她摸摸脸,回他:“是汗吧。”

眼眶已干。

“你就逞强吧。”他放手坐起,“不过下山两年多,一身的伤,旧痕未去,新伤又添。”

沐真正在收拾地上脏污,闻言忽直起身,奇道:“师兄怎么知道师姐一身伤?你看过?”

“……”东辞默然。

霍锦骁煞白的脸忽然透出奇异的红,抬手就扔了卷布条过去。

“闭嘴,沐真。”她窘道,“三年没见,你也十八了吧,怎么还不嫁人?”

沐真是云谷老八沐沉沙的养女。沐沉沙昔年以轻功独步天下,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偷儿,一生未娶,从战场上捡回这个孤儿后收在膝下,认作养女,取名沐真。他沐悉心教导,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但一个男人难免粗心,没有女人细腻,结果教出个不按章法行事的沐真来。

霍锦骁离开云谷时,沐真尚未及笄,晃眼三年,她也下山了。

“师姐都快二十二了不也没嫁人?”沐真趴在床沿,满眼认真,“我爹说了我还小,不急,让我挑满意了再嫁。”

她想了想,脑袋一歪,又道:“师姐,我爹说,女人要是让男人看了身体,是会有孩子的。下山之前他特意嘱咐我,不能让男人随便看的,否则有了孩子就不能到处玩了。你呢,你有孩子吗?是师兄的吗?”

她很认真,不是开玩笑。

“咳。”魏东辞一阵咳嗽,“我出去烧点水,你们聊。”

他不能再呆。

霍锦骁涨红脸,她八叔那个老男人,到底都教了沐真什么?

————

魏东辞出去一趟回来,身后跟了季凌肃、明河、唐怀安与苏辰四个人。这四人都是听说霍锦骁的伤已经包好,特意过来看她的。进舱时,霍锦骁已把嫁衣换下,正倚在床头指挥沐真把嫁衣夹层剪开,果然从里面翻出几份帛书。

帛书上的字都是祁望手书,她认得那字迹。

“怎么都过来了?”看到他们进来,她便将帛书放下,直起身笑道。

这几人之中,除了黑虎季凌肃比她小之外,其余三人都比她大。

“没想到你这云谷小霸王也有今天。”舱房小,苏辰倚在门上,虽说关心,一张嘴还是口没遮拦地嘲她。

都是从小到大的情谊。

“在外头野惯了,舍不得回谷吧?一出来就三年,连个音信都没有。”唐怀安也怪起她来。

明河倒没说话,这人素来沉默寡言,只做事不多话。

只有黑虎替她辩解:“人都伤成这样,你们还说她?到底是要看她还是来气她,要是气她,趁早出去。”

霍锦骁不由笑出声来。

三年不见,黑虎倒是越长越像青娆姑姑,眉目狭长,鼻梁挺拔,下巴削尖,标准的美人胚子,可惜是个男人。云谷除了东辞,就属黑虎最好看。

“别闹了。”她往后坐了坐,将帛书拾起,“这是三爷给的倭寇的情报,你们也看看。如今我们这船可是往平南船队驶去?”

“是。”东辞拧了把温热的巾帕,坐到她身边,把帛书随手扔给最近的黑虎。

“庞帆妻儿呢?”她忽想起这事来。

“邵叔和其他几个人护送着,早就离开漆琉了。”东辞言简意赅,将帕子压到她脸颊上,轻轻拭起。

她闭上一只眼睛,听到沐真略带兴奋的声音。

“师兄聪明,在军所的时候听到郭平说三爷临时将人转牢,便猜到事出有变,所以改了计划。”

按原计划,他们救出人之后,由沐真和黑虎易容成庞帆妻儿将追兵引开,东辞再带着真正的庞帆妻儿到船上去,不料临时出了变故,东辞猜到霍锦骁被困,索性让船接到庞帆妻儿马上启程,不作耽搁,他和黑虎沐真几人则留在岛上应对,唐怀安几人都是后来随船赶来留下帮手的。

沐真轻功高明,是探听消息的好手,很快就探到明王殿里情况,再加上近日在岛中所得情报,魏东辞很容易猜到发生了什么中,便假扮庞帆妻儿故意被抓入明王殿内,再让沐真施妙手空空之能,在宫本直人送给东海诸枭的礼物里放了炸药,引发内乱,他们好藉机救霍锦骁,不料她竟被祁望送走,方有了后来海边之事。

东辞虽已离谷多年,但威信犹存,众人仍旧听凭他指挥调遣。

沐真一通解释,听得霍锦骁津津有味,浑然不知东辞替她擦拭头手之举已落入其他几人眼中,诸人对视数眼,窃笑不止。

兜转七年,这两人还是在一块了。

“好了,人也看了,话也说了,你们都出去吧,让她休息。”魏东辞开口赶人。

霍锦骁却抓住东辞的手:“等会,帛书上内容还没研究呢。”

“这事交给我们,再说船很快就和平南船队会和,晋王已命麾下小将杨呈负责此战,这东西给他就行了。”东辞把帛书扔给他们几人,手在身后摇了摇。

几人都识趣地退出房去。

“可是……”她还要说话。

“没有可是。”东辞压上她的唇。

————

天元二十四年秋,东海平寇之战彻底拉开帷幕。

大安水师伪装作平南船队,于漆琉南侧伏击倭寇船队,一路东行,追至倭人老巢。

同年,海神三爷终露真颜,竟为平南祁望,此事震惊东海。漆琉在祁望大婚之日爆发内乱,岛上混战,祁望斩杀宫本直人,肃清所有作乱势力,漆琉血流成河,祁望本人亦于此战之中重伤。

作者有话要说: 《蜉蝣卷》的第一章写好了,开心。

☆、江山

万里晴空, 猎隼翱翔而过, 扑棱着翅膀落在船舷上。

小船慢慢靠近督军战船,舷梯架起, 一道人影轻巧点过梯子,无声无息地落到霍锦骁身边。

“师姐。”沐真俏脸微扬,一边叫人, 一边与猎隼大眼瞪小眼。

“别碰它, 啄人的。”霍锦骁放下观镜,看她悄悄摸摸伸出爪子去揉猎隼的头。

话还没落,猎隼果然啄向沐真手背, 沐真只得收回手,气道:“师姐,你这小鸟一点都不通人性,我要烤了吃。”

“是猎隼, 不是小鸟。还有,它就是太通人性了,所以认主不认你。”霍锦骁戳了下她脑门。

两人皆穿着宝蓝的窄袖及踝袍, 外面罩着轻甲,长发盘束成男子发髻, 露出光洁额头与漂亮脸蛋,一个明艳, 一个俏丽,远远看着倒像对姐妹花。

“让你打探的消息,打听到了吗?”霍锦骁活动了下右肩关节, 问道。

从漆琉出来后他们趁夜赶到埋伏在漆琉的平南船队里,那是大安水师的先锋部队,小将杨呈所方弱冠,是她父亲培养的得力将材,正领兵在此候命,得了她送来的军情,连夜与他们商议部署,于次日晚急攻偷袭,借漆琉内乱宫本直人不得脱身之机,将倭寇停在漆琉附近海域的船队围剿,又循着这批倭人船队逃跑踪迹找到了宫本直人余部,一网打尽,此是余话。

这一战从开始到现在,已过半月余,倭人大败,退兵出东海,杨呈派人追击,到这里已近倭国,宫本直人余部几乎被剿灭,剩下的已然翻不起大浪,杨呈已打算近日回航。

“师姐让我做的事,我能不办妥?”沐真从地上的小桶里拈了只活鱼出来,放在猎隼面前晃荡着,“祁望确实受了重伤,胸口中剑。不过他命大,没被伤及要害,救过来了。如今漆琉内乱已被平息,意欲造反者都被杀了,余下的人也被软禁夺势,可谓雷霆手段,现在东海上,他一人独大。师姐,这一战我们和他合作平定了倭寇,下一战,恐怕……”

下一战,就是大安与漆琉,霍锦骁和祁望。

“他活着就行。能与他堂堂正正一战,也是我的荣幸。”霍锦骁淡道。

沐真晃着鱼,奈何猎隼还是不理她,正眼也不瞧那鱼一下,气得沐真想拔光它的鸟毛,霍锦骁见状从她手里抢过鱼,往海面上一抛,猎隼顿时飞掠而去,沐真总算消停。

“这小畜牲!”她骂了两句,眼睛往船后转了转,又问,“怎么没见着我师兄?”

“昨日傍晚前线送来一批伤兵,有几名重伤,军医顾不过来,把他请去医疗船上帮忙了。”霍锦骁说话间已往舱里走去。

海面上一片平静,与前几日是战火厮杀的局面截然不同。

“一整夜了啊?师兄真辛苦。”沐真咋舌。

————

魏东辞在太阳落山前回来,按他离开的时间算,已足一天一夜。霍锦骁在船舷前看到他搭乘而来的小船时就进了他的舱房,待他归来,她已经泡了壶热在舱里等着他。

“你别动手,脏。”魏东辞笑着喝了两口茶,见她走到自己身边要替他更衣,忙握住她的手阻止。

对着伤患一天一夜,他身上难免沾染血污秽物,还一身药味。

霍锦骁拍开他的手,道:“怎么?怕我嫌弃你?”

口中说着,她手已伸向他腰间,将革带解下。

“不是,怕你脏手。”东辞只得打开双臂,任她褪去自己外袍。

霍锦骁将衣袍往桁架上一挂,将他按坐到椅上,拆了他的发髻,拿梳子慢慢篦他的头,笑道:“我还怕脏手?你累不累,我叫人备水,你沐了浴再吃饭,还是先吃饭?”

“不累,倒是有些饿了,咱们吃饭吧,就不沐浴了,吃了饭我还要过去。”东辞舒坦地闭上眼。

“还要过去?”她手一停。

他点头:“嗯,本来不回来的,我就是想你了。”

她搁下篦梳,搂着他的脖子往前一倾,将脸贴到他颊上,这段时间辛苦,他也顾不上仪容,下巴上全是铁青的细密胡茬,扎得她的脸麻麻刺刺。他瘦了许多,脸上棱角更加分明,斯文被硬朗取代,透着不属于过往的坚毅。

“我也想你。”她柔声道,缓缓将唇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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