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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观察笔记 第151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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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鱼时常烧的那个炉子仍然放在护城河边,但上面的水壶已经不见了。

杨婉端着碗筷路过那个炉子的时候,见炉旁蹲着一个人,走近看时,竟是陈桦。

他蹲在地上摆碟子,两盘糕饼,一盘果子干。

听到杨婉的脚步声,拔腿就要走。

“陈掌印是我。”

“婉姑娘呀……”

“嗯。”

杨婉放下碗筷,走到炉边,“来看李鱼吗?”

陈桦抹了一把汗,“是啊,李秉笔死了,云轻不在了,只能我来看他,如今陛下还未大殓,私下烧冥纸是死罪,我只能摆这些,好在,这个桂花糕和糖油酥,都是李鱼爱吃的。”

他说完,双手合十,“李鱼啊,你一直叫我姐夫,但我什么都没对你做过,连埋葬你都做不到,还要累人邓督主,姐夫是真的没用……”

“陈掌印,别这样说。”

陈桦摇了摇头,重新蹲下身,哽咽道:“从前他想要一两个糕饼,我都顾着自己的面子,没给他去讨,如今想想,我哪里算个人。李鱼,今天姐夫给你讨了两大盘,你慢慢吃,下个月……姐夫来看你的时候,还给你带啊,你想吃什么,赶明儿空了,托个梦,告诉姐夫一声。”

说完,弯腰大拜,含泪道:“走好啊,走好。”

杨婉望着地上的糕饼和果子,“不要走好,黄泉路上停一停,回头看看。只要你不瞑目,我们也就不妥协。”

陈桦泪湿眼眶,抬头对杨婉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鱼死得冤枉。”

他说着便朝杨婉屈膝跪下。

杨婉忙弯腰扶他,“掌印做什么,起来。”

陈桦道:“李鱼和李秉笔一日之间都死了,云轻一定会受牵连,我救不了她,尚仪局有尚仪局的规矩,姜尚仪也不会救她,只有你和邓督主会帮她……”

他说着抹了一把脸,“我知道这话一旦让旁人听到,会对你和督主不利,所以我一直忍着,不敢来问督主和你,我今日说出来,也不是想要你告诉云轻在什么地方,我只是想……想谢你和督主的恩,你们什么都不用跟我说,让我记着这份情就行。”

杨婉索性蹲下身,平声道:“掌印,这不是恩情。他们本就不应该死,我不是神,但我知道因果报应都在路上,李鱼不原谅的人,我也不原谅,你也不能怕,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记个别的恩情,还要为‘公道’说话,即便此时不是时候,但总有一天,天还会降雪,我们还能开口。”

第133章 夕照茱萸(三) 老师赠你。

邓瑛换了襕衫,从西华门出皇城,朝白焕的宅邸行去。

城内外的寺院钟声不绝于耳,因为皇帝驾崩,城内禁止屠宰,没有了口腹之乐的京城,连炊火的气息都快闻不到了。

在京的各处衙门皆设值守的官员,官员们回不了家,家里人就只好包了吃穿用度送过去,以至于每一处的衙口侧后门前,都堆挤着送吃食炭火的马车。

这一年雪灾严重,京城炭供严重不足,路上时常有当街夺炭的事发生。

五城兵马司也懒得详细过问,若是抢官炭,抓着炭闹子就是一顿狠打,有些衙门里的官员看不过去,但自己竟也拿不出多余的炭去接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多劝一句,“差不多行了。”

天子脚下,天寒地冻。

此时白宅门前搭着一个白布棚,宅里的奴婢们正在把炭往棚里搬。

前门上一个管事的对邓瑛说:“我们老爷今年把宅子里的下人遣了大半,这些炭用不着,预备着捐给官里,发放给百姓买。”

邓瑛跟着一个家仆往内宅走,四处积雪无人扫,很多地方甚至走动的痕迹都没有,雪盖得又厚又紧,踩上去也不见凹陷。

“这么些人照顾得过来吗?”

家仆笑了笑, “陛下的大事在,各处都紧,不过是活多做一些,其余还跟以前一样,今年其实算好的,夫人们都回南边,没了内院的事,担子松了一半,毕竟前面的事看着虽然大,但都好做,如今老爷大病着,各处衙门上的老爷们也走动不开,就更没事儿了。”

他说完在白焕的房门外停住,“厂督站一站,我去瞧瞧,老爷醒了没。”

不多时,里面道了“请。”

邓瑛拱手致谢后,这才撩袍朝房内走。

白焕并没在病榻上坐着。

相反,他穿齐了衣服,外罩丧袍,端正地坐在圈椅上。

“来了。”

“是,请老师受礼。”

白焕轻应了一个“好。”字,自己扶椅背颤巍巍地站起身。

邓瑛屈膝跪下,伏首行礼,白焕待他直身,也拱手弯腰,向他还以待生礼。

“老师要南下了吗?”

白焕道:“你先起来。”

邓瑛站起身,扶白焕坐下,白焕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也邓瑛也坐下。

“我历经两代君王,活到如今也算是有寿的人了,虽然读书人都想求个寿终正寝,但我至今已经断了这份执念,所以我并不会南下,我是想要最后再托一把杨子兮,托一把内阁,托一把大明朝庭…”

他说完看向邓瑛,“这几日我翻来覆去地想起,张展春在刑部大牢里对我说的话,他说……你是他的学生,有他在,谁也不能羞辱你,哎……”

他说着笑叹了一声,“做学问,作官……都不可比,但‘为师’一样,他胜过我何止千倍,符灵,你与杨伦都是我的学生,但老师……从未将你护好。”

邓瑛摇了摇头,垂眸道:“我从知事起,就受您和张先生的教诲,我视你们如父,视子兮如兄,如果我未受腐刑,我也想在老师膝下,做一个好学生,入仕为官,在官场上,时时受老师庇护,但如今……我不敢。”

他说了“不敢”二字,令白焕眼底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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