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情钟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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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 苍翠茂盛的树木遮蔽了阳光, 鱼丽在溪边汲了水,再打湿帕子给自己洗了把脸,这才拿着水囊往回走。
裴瑾还在那里小心地清理某种植物的根须, 鱼丽辨认了一会儿问:“是独活吗?”
“是的。”他将独活完整取出放进背篓, 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也顾不得仪态, 直接坐在了地上, 鱼丽用帕子给他擦脸,又把水囊递给他, 裴瑾先喝了两口水,这才道:“丽娘, 幸好有你。”
“又说什么傻话。”鱼丽闷闷道, “和我在一起,你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以前, 你却是受人敬仰的裴大人。”
裴瑾笑了:“可那个时候, 你不快乐,我也是。可我现在每天醒来,都觉得很快乐, 很满足。”想了想,又补充,“我心里很平静,真正的平静。”
再改换身份前, 他总是觉得很不安,一则是因为长生的秘密折磨着他,要他不得不未雨绸缪,为最糟的结果做准备,二则是觉得每一天都很难熬。
因为他知道,每一天,他在熬,丽娘也是,贞娘也是,每过一天,三个人都在痛苦,为了尽可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他已经竭尽全力,权利、金钱、名望,他得到了,可从没有好好享受过。
但现在不同了,放弃了“裴瑾”的身份,他感到轻松多了,虽然这么做对不起贞娘也对不起两个孩子,可他无法否认内心的愉悦。
现在每天清晨醒来,他看到怀里的人是心上人,他可以随意触碰她,拥抱她,他可以无所顾忌,掏心掏肺地对她好了。
这种两个人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时光,令他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鱼丽能听出他话中的真挚,她又何尝不是:“值得吗?”
“值得。”裴瑾对她笑了,“如果你还想当官太太的话,过几十年吧,到时候我再给你挣凤冠霞帔。”
鱼丽心中一动,凤冠霞帔,要么新婚,要么诰命:“我不要当官太太,我想,你娶我一次,三媒六聘,娶我。”
“我知道,这次,委屈你了。”
裴瑾心里何尝不想给她凤冠霞帔,只是这次改换身份,小心为上,成亲的动静太大,亲朋好友,父母高堂,从何而来,就算能有,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他权衡利弊之下,直接越过了这个步骤,给她按了名分。
但是……他都知道的,不仅鱼丽想,他也想,所以,他一定会补上这个遗憾:“我会想办法的,我保证。”
得到了他的承诺,鱼丽已经很满意了,她笑了起来,从筐中拿出干粮:“吃饭吧,不早了。”
“我去洗个手。”
两个人坐在一起分着吃了干粮,又采了些草药,这才在日头偏西的时候下山去。
在山下的小村子里,为一个刚刚难产的妇人看了病,乡下人家,没有什么礼教大防,他给那妇人把了脉,开了个药方,当家的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种田汉,一个字也不认得,蒲扇似的两只手捧着那一页纸,像是有千斤重。
“给药铺的人看了就好。”裴瑾笑了笑,“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谢谢裴大夫。”那汉子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钱,裴瑾摆了摆手:“顺路而已,不必了。”
他急了:“那怎么行!”可裴瑾执意不收,他没办法,在家里转了一圈,把攒了几天的鸡蛋装了一篮给他。
裴瑾想了想,笑道:“先留着给你媳妇补补身体吧,等以后好了,再给我诊金不迟。”
那汉子还想再说话,他躺在床上的妻子就拉了拉他的衣摆,勉强起身和裴瑾道谢:“那就谢谢裴大夫了。”
裴瑾走到屋外,鱼丽正抱着孩子在喂米汤,看到他出来解释:“里面太闷了,孩子一直哭。”
坐月子要求不能见一点风,屋里闷得慌,现在又是夏季,难怪孩子会难受吃不进东西。
“我看看。”裴瑾就着她的怀抱看了看孩子,对跟着出来的男人说道,“孩子本来就瘦弱,喂米汤不是办法。”
男人涨红了脸:“可我媳妇儿一直不下奶。”
“牛乳羊乳都可以。”裴瑾示意鱼丽把孩子还给人家,“鱼汤对刚生产过的妇人也是有好处的。”
山里什么都缺,可捞几条鱼还是可以的,那汉子连忙应下了。
天色已经不早,裴瑾和鱼丽赶紧坐车回县城里,骡车上,鱼丽就一个问题表达了不解:“为什么马和驴可以生出骡子?”
裴瑾:“……不知道。”
“那这样,岂不是猫和狗也可以生孩子?”她异想天开。
裴瑾驾着车,很冷静地回答:“迄今为止没见过。”
鱼丽感慨:“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当然。”
骡子哒哒哒,夕阳西下,慢慢把他们拉回了家。
裴家现在的仆人是一对母女,王寡妇和她的闺女大妞,王寡妇的男人病死了,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公公病了,儿子还小,她的婆婆就做主把她和赔钱货闺女给卖了,换了银钱给丈夫买药,给孙子买粮。
正巧裴瑾带鱼丽去挑人,鱼丽便挑中了她们,家里地方小,也就是做饭洒扫费些功夫,其余事她和裴瑾都亲力亲为,免得让人发现端倪。
到家时,王寡妇便张罗着让大妞烧水,自己则去灶上下了两碗面条,进屋的时候鱼丽在洗漱,外间只有裴瑾在,她匆匆放下碗就低头出去了。
鱼丽撞了个正着,纳闷道:“我总觉得她在躲着你。”
王寡妇到了他们家后,手脚勤快麻利,但总是畏畏缩缩的不肯抬起头来,鱼丽一开始以为只是她性格如此,后来发觉如果裴瑾不在,她还是会和自己说说话的,可若是裴瑾在家,她不是缩在灶间便是躲在房里,有什么事也是让大妞传话。
“避嫌。”裴瑾头也不抬地说,“还能因为什么。”
王寡妇虽然被婆婆卖了,但也心存为丈夫守节的念头,若非必要,不肯轻易出门,裴瑾敢保证,要是有人对她不轨,她就能一头碰死以证清白。
鱼丽一想起这个就气闷:“说两句话,清白就没了?”
裴瑾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这些年,你见得还少吗?”
鱼丽不说话了。
这些年里,他们陆陆续续遇到过不少病人,有未出嫁的姑娘被人轻薄就想不开上吊的,也有寡妇被闲言碎语逼得投了河的,还有婆婆病重,媳妇割肉做药引的,太多太多了。
“我心里,有点难受。”鱼丽按住胸口,“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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