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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农贸 (第2/2页)

村民的围观默契的保持翼翼小心的议论声,尽量不压过家属的哭泣声,一场好戏怎么能没有“美妙”的配乐,尤其是躺在地上人最亲近的家人。一声声哭号也是有固定的制式,声不大不体现家属的悲痛,声不哀不体现家属的感情,尾声不带婉转不体现家属的技术。

唢呐、笙竽、锣钹皆是后期家里财力的象征,围观的人想着以后还能再听一场专业的声响,对眼前老妇人的哭丧渐渐失去了兴趣。围观的很多是本家,本应该适时的上前搀扶起伏地而哭的妇人,可看到到处泼的血迹,为了不沾染晦气,也就随老妇人在地上哭喊。许是哭的累了,许是村里来人了,老妇人呆滞的坐在老头子尸体旁边,脸上沉重的沟壑往下耷拉。

最先达到现场的是两个孩子,大冬天的大人冻的都不出门,只有闲不住的孩子才会跑出来野跑。冬天里,不顾寒风凌冽到处跑还能跑的一头汗的也就是火力四射的农村孩子。两个孩子约好到田地里至箩筐抓鸟,一人拎着从家里偷的一小包粮食,一人盯着箩筐,在田地地支好陷阱,准备躲到草垛间,其中一个孩子奔跑中被禾场上的东西绊住。站起来看见恐惧的景象,孩子放声尖叫,后面本来的孩子不知道情况,也在同样的地方,脚下一滑,扑倒前一个孩子的身上。鲜血浸入土地,在寒冷的天气中被冻成一块,站上去滑溜溜的。两孩子的尖叫没传到村里,直到胆大的那一个,拉着自己的伙伴,抛下箩筐,到村里去找大人报信。

从孩子哭叫着报信,到全村出动来看杀人现场,不过短短半小时,甚至邻村的人听到消息,骑着车赶来。太难得一见了,村里上次非正常死亡还是十多年前,只有老一辈的人才记得清楚,年轻一辈的经常被老一辈拿见过凶狠场面教育,现在大家有机会都见到了,估计年轻一辈从经验上不再被动,可以和自家的老头子反驳上几句。

人群里有老头的本家兄弟,赶快回家给老头的家人报信,于是就出现了老妇人哭丧的场景。老头的儿子躲出了,暂时还不知道家里的噩耗,派出所的人姗姗来迟。

整件事情是在事后推导出来的,至于两个人怎么会在禾场见面,见面谈了什么,又怎么起的冲突,一切都不得而知。警察办案看因果,两边都死了人,两边都是苦主,案件到最后是不了了之。村里却因为这件事情炸开了锅。

拆迁户成了地痞流氓的大肥羊、流氓做局诈骗、老子为小子杀人等各种的传言满天飞,村里弥漫恐怖的气氛,自从人海围观以后,事发的禾场就没人敢去。小老百姓的特点,聚在一起胆大包天,独自一人又胆小如鼠。

村里的传言不管,郑书记觉得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前进村的风气是几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再不管一管,村里的形式有恶化的趋势。郑书记召集村委会人员到村里开会,强调的是关于村里闲置劳动力安排问题,准备开在村里开扩大会议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月章作为第一书记,旁听了村委会会议,不熟悉村里的办事习惯,一直沉默没有说话。村里的扩大会议对月章来说也是新鲜的东西,前进村一共有十几个组,大多队长都没见过,只有疤子打过交道还潜逃了。趁着扩大会议的机会,月章要见识见识基层怎么处理问题。

扩大会议在第二天开,治安主任、民兵队长、妇女主任等都被派出去通知各个组的队长开会。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里,开会是件劳力劳神的事情,一个个通知,一个个赶来。村里做事有时候很不合规矩,但在组织上一定要向上级靠拢,就算是一般的会议也要和镇里的形式差不多。

会议开在村里的小礼堂,据说是村里当年的祠堂,一个姓的大家族逢年过节都会到祠堂里祭奠祖先,现在成了村部开大会的地方。

祠堂在村的东边一片高地上,站在祠堂的门口能看见全村的景貌。站在祠堂门口视野开阔,好似先人在看着自己的子孙在这片土地繁衍延续,祠堂斑驳的门墙揭示着前进村长久的历史,从明末定居,历经几百年的风雨,祠堂曾多次毁于战火、意外,只有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断繁衍生息,一辈又一辈的人重建祖先的象征。到底是祖辈的先灵看顾着后代子孙,还是后代继承人在支撑着先人的历史。

十多个队长齐聚一堂,彼此之间相互打招呼,亲近的人说亲道热,不熟悉的点头赔笑。可以看出来,到处转打招呼,和每个人都热情的是村里队长头头,人人都要给些面子。郑书记进门首先也是跟这些人打招呼,一番寒暄过后才开始今天的会议。

会议的议程不止处理村里轻壮的问题,最开始的是上交公粮的任务,这是每年村里的大事,也是矛盾最多的事情。产粮大的生产组自然不担心任务,只有地少且贫的生产组大发牢骚,期望村里能帮忙解决点,最终的结果是按照去年的政策执行。

处理轻壮问题是个敏感的问题,在座的各位哪家没个青年在家无所事事。依照旧经验,提到解决轻壮问题,大多是把轻壮聚集起来免费劳动,过去挖河、开荒,哪次不是把村里的轻壮拉出来当免费劳动力。一次两次还能靠着村里的威望强制安排,事情多了,买账的人就少了。

“大家也知道,最近村里发生很不好的事情,赌博赌到出人命,你们看看村里这些个青皮后生像什么样子,你们说怎么办?”郑书记先提出问题。

一众队长相互瞅来瞅去,没人敢先说话,最后目光聚集到队长的老大哥身上。

“书记,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跟当年的狗腿子可不一样。”看大家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老大哥知道自己躲不过去。

“狗腿子?我没说他们是日本鬼子就是抬举他们了,天天在家吃喝赌博,是不是还要我给他们盖座窑子,找几个窑姐啊?人命都闹出来了,还想怎么样。”郑书记在解决轻壮问题上很坚决。

场面再次沉默,老大哥看书记如此坚持又怎么会再提反对意见,但是轻壮的事情真的不好弄。村里该挖的河都挖的差不多了,能开的荒都开了,总不能让年轻人出去瞎跑,岂不是更麻烦。

人人心里都在衡量,到底要怎么办,怎么说才能符合书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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