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心疼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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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氏如何?”于君珩臻站在床边道。
太医道:“晏氏这是旧病复发, 来势汹汹, 唯有尽人事, 听天命。”
这话说的委婉, 却也明白。
于君珩臻点头。
她这样子实在薄情,哪里有半点担忧, 恨不得晏氏从此不醒过来才好。
方溯在殿外等她,见她出来, 道:“如何?”
“不好。”于君珩臻看方溯, 突然又加了一句, 道:“我定然会令太医尽力的。”
她换下冕服才来了晏氏这,一身青, 也未带毓冕, 头发用个玉冠束上了,人显得干净,倒有几分月明的样子。
于君珩臻见方溯盯着她的衣裳看, 忍不住道:“不好看吗?”
“很好。”方溯道:“就是太素了,你之前穿的更好看。”
“我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她欲言又止, “师傅同我回去吧。”
方溯颔首, 刚要转身, 就听宫人道:“晏氏醒了,想请方侯爷谈谈。”
于君珩臻脸色一僵,道:“晏氏身体不适,请晏氏好好休息,待身体有所好转再谈。”
她拉着方溯的手, 道:“走吧。”
不多时,一个虚弱至极的女音道:“留步。”
是连缳。
她被扶着下车,站在门口,“君上,侯爷。”
有一瞬间,于君珩臻确认自己真的想杀了她。
她几乎要拼命克制心中翻涌而起的暴虐,未握着方溯的手青筋隆起,显然在极力忍耐。
“我恐怕时无多日,今日不见,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见。”晏氏道。
“我们走。”
“君上百般阻拦是怕侯爷知道什么?”晏氏突然道。
于君珩臻近乎于慌乱地转向方溯,“师傅。”
方溯安抚性地拍了拍于君珩臻的手,道:“本候不去。”
晏氏看着她,一动不动。
“本候信你。”
“本候只信你。”
于君珩臻低声道:“如果我瞒着你呢?”
“我愿意。”她笑道:“你不愿意说,本候就不问。你不愿意本候知道,本候就不知道。”
“本候等你告诉本候,或者一辈子都不说。”
方溯道:“都无事。”
长风烈烈,方溯说的话都被吹散在风里。
她现在应该拉起方溯就走,而不是在这和晏氏废话。
但是瞒,能瞒多久?
更何况,晏氏要说什么还未可知,于其让这件事在方溯心里留下疙瘩,她不如让方溯去,之后在想如何应对。
“师傅,我想让你去。”她道。
“我在寝宫等你回来。”于君珩臻温柔地说。
方溯点头。
她欲走,却被于君珩臻拉住了手。
“师傅,我等你。”
生怕她不回来一样。
“那你陪我进去?”
于君珩臻摇头道:“我不进去。”她松开手。
待方溯进去,她还在外面站着。
“太冷了,君上,回去吧。”
于君珩臻回神,道:“好。”
……
“想见一次侯爷未免太不容易了些。”晏氏轻笑道,嘴唇毫无血色。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方溯淡淡道。
“我也没想到,”晏氏靠着软枕,道:“她到底心急了。”
“晏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爷聪明过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在方溯的眼中,晏氏看见了答案。
她一笑,道:“珩臻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没有耐心了,她大可像之前一样,慢慢地把药下在我的膳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我的命,顶多三五年的光景,可你来了,她就不一样了。”
“可能她真的很不想让你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吧。”
方溯不动声色道:“晏氏有话就直说吧,月明还在等我。”
“我想,她一定很不喜欢你这样叫她。”
方溯一愣。
“她叫于君珩臻,月明是什么名字?”晏氏哼笑道:“一个已死之人的名字,更何况还是我取的,她能喜欢才奇怪。”
“月明和于君珩臻是一个人。”
“一个人吗?”晏氏道:“侯爷真的觉得她们是一个人吗?”
“这么多年,虽然珩臻不在我身边,我却是知道的,知趣明理,进退有度,事事都不令人为难,相处起来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至于珩臻,她在你面前装的很好,可是做了那么多事,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藏得住爪子,掩盖得住身上的血腥气呢?”
“方侯爷,这样的珩臻,你真的能说她是月明吗?”
方溯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晏氏道:“若是被珩臻听见了这话,她恐怕不仅想杀了我,还想杀了她自己,也就是那个月明。”
“你喜欢的是谁,月明?”
“你写进族谱的是谁,还是月明?”
“今日珩臻的青衣好看极了,是月明常穿的吧。”
方溯冷眼看她,道:“我喜欢的是她,无论她是谁。”
“你觉得,珩臻信吗?”
晏氏慢慢笑了,道:“也罢,不说这个了。”
“珩臻这三年过的不容易极了,所有人都在骗她。”
“包括你。”方溯道。
“还有你。”晏氏不以为然。
“别笑,方侯爷。”晏氏道:“你要是见到珩臻发病时你就笑不出了。她啊,是真的狠。”晏氏道:“你看见她手腕上那些伤了吗?她是不是告诉你,是换血时的伤口?你知道有多少是她自己割出来的吗?在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臆想之后。”
“她就在手腕上划一下一道又一道伤。”
“你说,她是看见了什么,才能这样疯狂呢?”
方溯不为所动,至少看起来,不为所动。
“方侯爷还真是冷酷无情。”她道。
“我知道你养她的那几年,对她的保护算是十分好了,不该看的,她一样都没看见,不该知道,她一件都不知道。但是啊,侯爷,你做的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她回了西凉,有什么是她能躲开的?”
“不对,她可以的。”
“只要她安静地做个傀儡。”
“对。”
“只要她安安静静的,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她不是那样的人。”方溯一笑,“成王败寇,无论她做什么,自有理由。”
“你竟这样想?”
“她留你一命,我都觉得很是稀奇。”
晏氏无言半晌,道:“方侯爷果然及常人所不能及。”
“不然,我凭什么坐在这听你挑拨我和月——珩臻的关系呢?”
“侯爷无所谓?”
“为何要有所谓?”
“若她也恨你呢?”
方溯弯眉浅笑,道:“哦?愿闻其详。”
晏氏道:“我想让她乖乖听话,我知道她喜欢你,所以我找了几个相似的人。”
“有多相似?”
“除了周身气质,像了九成。”
“然后,你猜珩臻做了什么?”
“我想,总不会是聊到了榻上。”
“她若真聊到榻上还是好事,”晏氏道:“她把那个人杀了。”
“五十七刀。”
方溯嗤笑。
“珩臻她,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五十七刀。”
“侯爷啊,你说,她对个赝品尚且如此,对你呢?”
要有多恨之入骨,才能把当年割在自己身上的,一刀一刀还回去呢?
“你猜,她能在你身上留多少刀?”
方溯道:“她反抗了吗?”
“……”
晏氏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半响才道:“反抗了。”
“如果她真要这样做,我绝对不会反抗。割了五十七刀才死,说明下刀也不重,谁还没受过几次伤?”
她笑容明艳,“而且,爱之深,恨之切。没有相思入骨,哪里来的恨意滔天?她必然是爱我爱到了心坎里。那时候,让她动手,她是舍不得的。她想我死,我死就是了,一刀毙命,不需她动手。”
晏氏哑声道:“你真是疯了。”
“多谢晏氏提醒,”方溯眼中带笑,“不然我可能要一直月明月明地叫下去了。”
“不过我也知道,你的本意是想让我明白珩臻现在是什么样吧。”
“本候知道了。至于她究竟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人,杀的谁的人,为什么而杀人,本候一点都不想知道。”
“倒是晏氏,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有几件事不解,不如晏氏为我解惑,也当修阴德了,”她笑得分外好看,“如何?”
晏氏被气得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才道:“侯爷请讲。”
“当年为什么抛弃珩臻?”
“现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没有?多听听我家小徒弟有多不容易,我好疼疼她啊。”
“……”
“生日不吉。”良久,她道。
她看见方溯笑了笑,眉宇间尽是肃杀。
“仅是如此?”
“珩臻还有一个哥哥,比她早两个时辰出生,她恰巧赶上了阴时,又是女子,西凉之前便有这样的例子,六亲不认,杀尽亲族。”
“所以,就要抛下她。”
于君珩臻给晏氏下没下毒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于君珩臻确实杀了不少宗室的人。
想想竟有些讽刺,若是当初不抛弃于君珩臻,可能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是杀了她。”晏氏纠正道:“可我没能下得去手,我把孩子藏了起来,养到三岁,被于君兰看见了。”
“我只能把孩子送到大齐,但不知为何,就没了踪迹,孩子,还有我的亲信。之后,她就在你那了。”
“那为什么还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晏氏自嘲地笑了,道:“她哥哥死了。”
“只有她和她哥哥有资格即位……”
“你为了家族,为你的荣宠,你不甘心从宗室过继。”方溯冷冷地接下去。
“对。所以我找到了她,幸好,你将她教的十分好。”
晏氏抬起下巴,离刀尖远了些,道:“侯爷,你现在杀了我只是给自己徒增麻烦罢了,不如听我说完。”
“你说,”方溯按着剑,道:“本候听着。”
“侯爷,我本想劝你离她远些,这孩子就是个狼崽子,连我都被咬了一口。”
当时装的有多无害,夺权时就有多狠。
“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二人都是疯子,我便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只愿侯爷与珩臻天长地久,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方溯寒声道:“多谢晏氏了。”
……
方溯回到寝宫时天已擦黑,寝殿灯火通明。
方溯推门而入,但见于君珩殷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靠在榻上看书,手腕上的伤明显得想忽略都不行。
“师傅,”她放下书,道:“你回来了。”
方溯嗯了一声,坐到她身边,道:“看什么呢?”
于君珩臻把书给她,道:“列传罢了,师傅有兴趣?”
她这个动作更是把伤口露的彻底。
方溯没接书,反而看着她的手腕。
于君珩臻顺着方溯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下意识拿袖子挡住了。
方溯却拦住了她的动作,摸了摸伤口,道:“怎么弄的?”
方溯的动作太轻,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换血,怎么了?”
方溯握住了她的手,道:“疼吗?”
“当时疼,现在不疼了,师傅……”
“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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