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 (第2/2页)

厉埏川微蹙了眉，说：“你身子还没好全，我暂时先不走。”

卓染半撑起身，轻声说：“不行的，你不能留在这儿，易东那里没解决完，你不能……”

“那我就带你走。”厉埏川对上卓染的眸，说：“我带你去易东，你陪着我。”

卓染将耳朵贴在厉埏川的胸口上，强有力的心跳声让卓染很安宁。她手指捏在厉埏川的肩膀上，说：“好，我陪着你。”

厉埏川抱住了她。

天光大亮时，江如蓝三人就向厉埏川说了昨夜的计划。

卓染闻言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李成如并没有出现在绥城，他只是派了一队人过来，想要杀死小皇子。”

“杀小皇子有那么多法子啊，干嘛这么大动干戈。”熊正毫说。

柳玉霖“啧”了声，说：“你就不能小点声。”

江如蓝也说：“昨夜我也说了，现在追去洛城是有危险的，这回在绥城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如回皋都再行商议。”

厉埏川摇头，说：“若是一直把握不住李成如的动向，我们再怎么部署都是徒劳的。你们昨夜想的办法也不是不行，熊正毫，柳祭酒，你们需要乔装一番，否则太过招摇。”

熊正毫微一颔首，说：“属下知晓。”

“江大人，你且收拾一下，咱们午后便启程。”厉埏川说：“卓司业此次救皇子的事情还请诸位保密，既然陛下已经宣告天下了，那就让卓司业彻底消失。”

几人相继拱手相礼，说：“总督放心。”

厉埏川将卓染的手指握在掌心，被卓染反挠了两下。

“这个是药方子。”沐恒将纸叠成方块塞进锦囊里，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说：“你们路上不方便，若是你不舒服就吃这个瓶子里的药，一次一颗，不要多吃。”

卓染看见她将药塞满了一个小箱子，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沐恒反瞪了她一眼，又指着箱子里的东西挨个介绍了一下，知道卓染能背出来什么药是干什么的时候才放过她。

“谢谢你沐恒。”卓染拍了拍箱盖，说：“辛苦你了。”

沐恒叹了口气，说：“不客气了，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

卓染微微一笑，说：“有机会我就会来绥城的，我会来这里找你的。”

“你再来找我可别是为了治病。”沐恒抓住卓染的手，说：“你也是，这么快就原谅他了，要是我，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和他走的。”

卓染摇了摇她的手臂，说：“好了好了，我们的事情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下回有机会我一定从头到尾跟你讲清楚。”

沐恒点了点头，说：“行啊，我在绥城等着你。”

***

温容希自厉埏川离开后，便尝试与晋鹏商议能否做局引出藏匿易东的洛城土匪，然而却几遭回绝。

晋鹏对温容希说的话三分信，还有七分是敌意和怀疑。若他只是说来处理有关严家商路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出手阻拦，必要时也会帮上他，可是他不信初世羽。

这么些年了，皋都始终没有放弃过想要和易东和解的念头，他知道那算不上和解，无非就是做什么事情都要在皋都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愿意，冯程也是。

弱水湾一战，消耗了太多易东之于外的感情，如今说什么，易东都不想承皋都的情。

这是所有人看不明白的东西，除了站在两端的对立面，异常分明。

温容希在易东久违的晴日里仰头，或许易东才是对的，皋都里的情况他听说了。既然连李成如都敢反，都敢挟持皇子，崇文帝却毫无招架之力，不是因为没有任何防备，而是即便防备了也无用，也还是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崇文帝明白的有些晚了。

从卓廷之事开始，他就被人牵着鼻子在风云变幻的棋场上走了一遭，看似他手底下牵扯了很多人，其实这些人都暴露在幕后之人的眼睛里，他只需要轻轻用力一扯，那无形的线瞬间会毁了整个棋盘，连同棋子一起。

可这个幕后之人，永远不会是李成如。

他得到的和失去的都一样多，所以不存在甘不甘心，也不存在远大的计谋策略，他只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只看到了万人之上的崇文帝。

日光铺洒在温容希面上，温暖却透着秋日里特有的凉爽，慢慢地，他便合上了眸。

“公子在想什么？”紫砂跟在他的身后。

温容希被裹在了暖阳里，阴影拖得不是很长，但衣袂却掀起了一些弧度。

温容希笑了笑，说：“皋都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

紫砂抬手轻拂过面纱，说：“任何跟皇室有关的人和事都不能久留于世，否则这样的事只会永远没有尽头。”

“人与人之间都会有联系。”温容希闻此笑了笑，说：“怎么会将你想杀了的人全部杀死呢？”

紫砂微微晃首，说：“那公子突然与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温容希浅笑，说：“没什么。这几日多谢你帮我在其他商贾那里收集消息，如果顺利的话，不出三日，那些人就该蠢蠢欲动了。”

“公子可不要掉以轻心。”紫砂收起方才遗落在眼角的放松，说：“即便是有了这些诱饵，他们也不见得会上钩，除非有更大的好处。”

对于商客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事。道义在这条路上根本上不了道，同时也是最狗屁不通的道理，倾尽所有得到的回报除了真金白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内心舒坦。同样，他们最恨的就是有人中途作祟，只要是挡了自己的发财路，任何人都没有生还的可能。

或者说，这样偷偷摸摸的地下组织，对那些贪官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可是若是将手伸得太长，得罪了类似于温容希这样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只是温容希想要一箭双雕，还是太难了些。

“总督还没有回来。”紫砂说：“公子不要与他商量一下再行动吗？”

温容希摇了摇头，说：“总督绝不会答应我的要求，这法子说起来就是玩命，总督心有所恋，绝不会这般义无反顾，他不在最好。”

紫砂抬眸看向温容希，说：“公子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严二少吗？若是此次有什么不测，二少不会伤心？”

温容希闻言愣了一下，转过身对上紫砂的目光，说：“紫砂……你逾越了。”

“我并没有觉得我的话逾越。”紫砂显出少有强硬，说：“公子将我送来易东，是为了我的命和公子你对严家的感激，而我也只是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才留在这里，若是公子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那紫砂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温容希勾唇，说：“你是在威胁我？”

紫砂顺着他的目光朝后退了一步，说：“紫砂没有。”

温容希微一颔首，说：“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能换一种方式吗？”紫砂顿了片刻。

不论是什么方式都足以让易东惨上一阵儿，温容希不欲与她多费唇舌，若是他有更好的法子，早就在厉埏川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他是严承轩的得意门生，向来稳重自持，淑质英才，不会轻易伤害旁人，可这次不一样，若他有任何疏漏，就不是死他一个就能解决的了。

不管这是谁的天下，不管谁在背后搅动乾坤，此时的他都不需要拿出给任何人的解释，因为不重要，且不必要。

温容希突然想起先生与他说过的诗。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

他在如今不是东风的东风里，深深望了紫砂一眼。

对着远处朦胧的山色惨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