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听王维老师一席话,直升大诗师! (第2/2页)
果然是王维老师啊——陈成心中又是一叹。
说意外吧,也不太意外。
毕竟当初王维老师曾经邀请了这几位本地青年才俊一同观经来着。
他们拿自己的诗文让天下一等一的大宗师评点,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而且王维老师本来就是中国诗坛几千年来五言诗的集大成者,好写五绝的梅英卫自然不会放过向他求教的机会。
只是不知——
“王摩诘先生,指点了尊驾何处?”
“主要是两点。”梅英卫答道:“一来,我的诗稿中有‘芦渚炊烟起’之句,王摩诘先生评曰:未若‘冲’字。”
这便是他现在这首诗中“冲烟”的来历。
陈成忍不住笑笑,王维老师有“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的名句,这一个“上”字,可谓和“冲”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名句,后世不知道多少人嫌弃这一个“直”,一个“圆”的呆板——可又找不到可以代替的字,反而回过头来叹服绝妙。
论写“烟”字,王维老师敢说第二,这天下怕无人敢说第一了。
“还有一处呢?”陈成又问。
“早先我写了另一首关于‘渔’的诗,可算是今天这首的初稿。”
陈成道:“愿闻其详!”
“诗曰:
渔艇聚如村,鳇鱼大于豚。
得钱多买酒,烂醉绿杨根。”梅英卫念道。
众人恍然:
原来“渔人买醉”是从这首诗里来的!
不过两首诗区别不小,倒不应该算是“宿作”了。
“王摩诘先生怎样评的?”陈成再问。
梅英卫拱拱手:“‘浅白’二字。”
陈成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王维老师还真是言简意赅,不留情面。
事实上,“浅白”并不算诗歌创作的大忌,因为“浅白”往往意味着自然流畅,李白、白居易的很多作品就是这样。
但是王维老师的意思,恐怕是批评梅英卫这首诗的内容过于粗浅,流于表面了。
一来表现渔人的大丰收,就以捕获的鱼“跟猪一样大”来表现,颇有“肥猪赛大象,就是鼻子短,全社杀一口,足够吃半年”这种浮夸风盛行时口号的味道。
苍白无力,还有些搞笑。
然后表现渔人收获后的喜悦,就是把卖鱼得来的钱全用来买酒,在杨树底下喝得烂醉——
想来应也符合事实,不是梅英卫坐在家里抠着笔头胡乱写的。
可就是这渔人的形象,像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泼汉,想让人去欣赏赞美他的率真奔放吧,却又隔了一层。
总之,就是过于追求“视觉冲击力”,强行堆“猛烈”的字,说鱼大,就一定要像猪一样,说船多,就要让它们堆成村子,写渔人喜悦后的饮酒,也非得“烂醉如泥”不可!
这种什么东西都要往极端了去写,形式大于内容,在王维老师这种大宗师看来,自然入不了法眼,也未见精巧的构思。
梅英卫正是被大宗师当面指出了缺陷,颇有醍醐灌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自那之后,诗力突飞猛进,华章屡现,俨然在桂州自成一派,坊间已经有流传,呼其为“小王维”了。
陈成听了梅英卫的遭遇,心中感叹缘分的巧妙,可又忍不住有些脸红。
因为王维老师评梅英卫的话,分明可以原封不动地套在自己的身上。
一年前梅英卫犯过的错,今天的自己,哪一样没犯过?
什么“清早去撒网”,“晚上鱼满仓”,跟梅英卫的“渔艇聚如村,鳇鱼大于豚”有区别吗?
对方讲述自己昔日的遭遇,听起来颇像是指桑骂槐,暗示陈某人现在诗作中的不足!
想想也真是可悲可叹!
王维老师,明明是自己的老师——
从九岁开始,自己就一直受他老人家的言传身教,艺术熏陶了!
可是并没有受到王维老师当面直指软肋!
很简单,陈十一郎从来不会拿自己真正的作品去让王老师评点!
王老师能看到的,永远是陈十一郎抄袭李白杜甫高适白居易刘禹锡苏轼陆游甚至王老师自己的诗作——
你们说,王老师除了夸,还能说什么呢?
不仅王老师,再想想孟夫子,再想想王昌龄大叔,再想想老爸的那些大神朋友——
自己身边可不止一座宝山啊!
可是每次入宝山,都是空手而回!
反倒是梅英卫、平鸿轩这些人,只是偶尔跟王老师探讨了一两个时辰,一下子实力大增,仿佛增加了数十年的功力!
想想气人啊!
武侠小说中,不应该只有男主角获得奇遇,获得高人指点,然后突飞猛进,称霸武林吗?
自己遇到的高人简直不要太多了,像“张九龄相公”这种的都已经绝版了,后人再不可见了!
但今天的自己,竟然还在写“朝撒地罗网,暮收没落鱼”这种诗!这人生!能不悲观!能不绝望吗!
陈成以前只觉得,自己的问题在于,已经有了足够的阅历,足够的高人指点,足够的素材——只是没动笔写。
只要自己一写,那么就是厚积薄发,碾压同龄人的存在。
现在真的写出来了,自己也觉得“着实不错”,可王维老师一年前对梅英卫说的几个字却让他认清现实的残酷!
前方的道路还很长!
而且,没有捷径!
原以为梅英卫在三层,自己在一层;
事实上对方在第三层不假,自己却还在门外徘徊,并没有真正进入原先自己看不上的第一层呢!
梅英卫哪知道陈成在刹那间又把罪恶的自己检讨了个十成十,还以为对方接受不了落败的现实,出言安慰道:“我也说了么,我这诗出来,应有前辈高人一半的功劳,用来与你对阵,那是有些不公正的。”
“依我之间,咱们便第三局握手言和,前面两局各胜一局,最终无所谓胜负——怎样?”
要说这位梅大诗师,一直笑面迎人,也没有说任何刺激的话,处处维护陈某人那么点面子——
可陈成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不,一是一,二是二,我输了,便要承担这后果。”陈成一挥手:“他们欠我的33个三千六百九十六丈,一律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