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苏秀才 (第2/2页)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碧色长袍,长相俊逸的男子缓缓走上前来,动作自然而潇洒,举手投足尽显儒雅风流。
他就是钱八桂的儿子钱绍元,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这几年一直在专心读书,准备考取举人,只见他上前向刘婆子作揖见礼,随后说道:“小侄见过二婶。我虽是小辈,但有些话不得不说。还请二婶不要见怪,要是有什么说得不对的还请原谅则个。”
刘婆子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对钱绍元的感情有些复杂,在她看来,钱绍元是钱八桂的孩子里,甚至是陈升荣家里最正常的一个,在外人眼里永远是彬彬有礼,优雅大方,但是她总觉得这个人没那么简单,身上好像蒙这一层雾,只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真实是什么样她看不透。
只听钱绍元说道:“论理两位哥哥是前头大娘的儿子,是该以母亲为先,但二位哥哥又何尝不是爹的儿子呢?自古以来以男子为重,先为父亲考虑才是道理,想来大娘是不会怪罪两位哥哥的。哥哥们对大娘说这些话,也是为了能让她免受病痛折磨,安心地走,让我娘以后替她照顾爹,这何尝不是一种孝顺呢?唉,谁知大娘的身体太弱了,加上对我娘误会太深,一时想不开就去了,我娘为此一直十分自责。”
陈家兄弟听了,纷纷点头,钱绍元不愧是秀才,这个弟弟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是这话说得漂亮又诚恳,比起二婶说好的上千百倍,都是亲人,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呢?
他们想不通,不过不要紧,爹说了,等钱绍元当上举人老爷,他们家的好日子就到了,到时候就不用待着大溪村种地,离二房远远的,再也不见。
“我呸,不愧是秀才啊,连给自家娘找姘头这话都说得这么漂亮,你这书读得好啊!”刘婆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如今一听他这话,真是表里不一,歪理一套一套的,这也叫读书人?她嗤笑一声,叉着腰上下地打量着钱绍元,眼里嘲笑之意毫不掩饰。
这时陈家的族老们也到了,分别是族长陈留,辈分最高的陈七爷爷,六叔公,还有与陈老太太同辈的陈一铮,刘婆子的话一字不差全听见,不由得面面相觑,陈二家的真是越老越彪悍。
钱绍元被刘婆子眼里的笑意刺痛,心中大怒,不过是一介村妇,也敢瞧不起他吗?袖中的拳头紧握,见陈家族老来到后,只好压制住怒气,只是沉声冷冽地指责:“绍元敬您是长辈,叫您一声二婶。你怎能如此粗俗,侮辱我娘就是侮辱我,你不该如此羞辱我,我可是秀才,折辱读书人是大罪!各位叔伯,我娘既然已经嫁到陈家,我也算陈家人,还请为绍元做主,我断不能受这样的屈辱!”
“都给我闭嘴,还有没有规矩!”陈留见院内乱哄哄的吵闹,很是不悦,这些人加起来都几百岁了,还天天打架斗嘴,自己又不能不管,陈老太太地位比较特殊,他们不敢怠慢。加上之前陈升荣有过前科,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不放心,立刻赶来了。
陈留族长瞪了一眼刘婆子,不满地说道:“你满嘴胡说的什么,这种没影的事儿不能乱说,管好你的嘴,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留知道周兰的死有些蹊跷,虽然病重多日,但也不会突然去世。不过这些都没有证据,刘婆子这样大声喧哗,被有些人利用是会构成诬陷之罪的。
再来则是顾及钱绍元,他如今算是陈升荣的继子,又是秀才之身,整个陈家读书人不多,考上秀才的更少。虽然有些遗憾钱绍元不改姓,但好歹也算半个陈家人,刘婆子这样辱骂钱八桂,又捕风捉影地说她害死周兰,无论哪一件都是都会妨碍钱绍元的科举之路,读书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他怕是会心生怨怼,对于钱绍元就算不结好,也不能结怨。
陈留想的这些刘婆子不是不知道,当初钱八桂到陈家时带了一个童生儿子,她那时的想法和现在大部分的陈家人是一样的,供着就是了,万一考上了陈升荣家供养多年,也算是对钱绍元有恩。
不过这些年钱八桂的所作所为,无论哪一件都是把人得罪死的荒唐事,都是看在钱绍元的面子上忍了。
但是钱绍元呢?在陈家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从来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话在她看来狗屁不通,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如果这样的人做官,他们这些老百姓的事还有人管吗?
如今她早已不把钱绍元放在眼里,说她目光短浅也罢,说她不识好歹也罢,他是不是秀才状元都跟她没关系,在她看来跟陈氏一族也没有关系,钱八桂嫁到陈家却坚持不让钱绍元改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有些人骨子里就是这样,天生的,对他再好,付出再多也是枉然。很不巧,钱绍元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有钱八桂在,她压根就不想让陈家占到钱绍元一点便宜,现在是秀才,他们母子都没正眼看陈家,更何况以后考上了举人?
刘婆子假装一脸疑惑,看着钱绍元,显得有些慌张,讷讷地问道:“什么?侮辱读书人是大罪?那侮辱打骂读书人的家眷子女呢?也是大罪吗?”
钱绍元挺直了背,清俊的脸上一扫阴霾,带着些清傲,冷声说道:“读书人的亲眷自然也是不能折辱的,更何况打骂呢?”
他见刘婆子慌了手脚,心里不禁嗤笑,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早已看透人性,要不是生活所迫,怎会与这些泥腿子共处。
这粗俗的村妇现在一定是后悔打了自己的儿子钱小鱼,虽说钱小鱼顽劣他很不喜欢,但是打他儿子不就等于打他的脸吗?这可不能忍!
“果真?”刘婆子再次跟钱绍元确认、
钱绍元他点了点头,自己现在还要在大溪村生活,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是时候展示自己这个秀才爷的大度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担心不觉得晚了么?我也不跟你计较,只要你……”
可没等他话说完,刘婆子便转头向六叔公说道:“既然这样,六叔公快把钱小鱼抓起来见官。我家阿璃的爹也是秀才,苏秀才他爹在京城做官的,虽说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折辱秀才家眷已经是大罪,欺凌朝廷官员的家眷岂不是罪加一等?”
“胡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六叔公你可别被她骗了!”钱绍元听了脸色一变,这个毒妇!他只听说陈春杏嫁了个秀才,并不知道苏秀才家是做官的,如果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
“这话我老婆子可不敢胡诌,我们家的地全是记在苏秀才名下才免的税,六叔公你还记得吧?”刘婆子向六叔公确认。
“自然记得,当时还是老头子我与苏秀才去县衙里归档立文书的,不过苏秀才的家人是不是有人在朝上做官我就不知道了。”六叔公自然知道刘婆子的言外之意,本朝秀才有五十亩的免税特权,苏秀才离开大溪村时,将他名下二十亩的免税特权给了陈氏族里分配,就当是为了报答陈氏族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对女儿苏璃的照顾。
钱绍元听了最后一句话,放下心来,没有做官就好,自己还能跟这小丫头碰一碰,自己也是秀才!谁知六叔公的下一句话令他惶遽不安。
“我记得苏秀才是颍棱州苏家,清河府的府志上就有苏秀才的本家。”虽然他不知道颍棱州苏家是什么来头,六叔公回想起在提到颍棱州苏家后,县衙的大人对苏秀才恭敬的态度,脸色颇有些羡慕的神情,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牢牢记住颍棱州苏家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