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别太相信我...)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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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结束,夏郁青便回学校投入复习。等考完试,她收拾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搬进陆西陵的公寓。隔了两天,夏郁青高中最好的朋友宋苗来南城玩。陆西陵派了部车,方便夏郁青带人出去玩。宋苗家庭状况相对夏郁青较好,但也只是普通农村家庭, 毕竟是学生,预算有限。宋苗原本订的是青旅,夏郁青征得陆西陵同意,让宋苗在清湄苑借宿,一则条件更好,二则也可以省下一笔住宿费。头天,夏郁青去高铁站接上了宋苗,下午带她逛南城大学老校区, 晚上陪同她一起住在清湄苑。隔日逛了一整天的著名旅游景点,晚上两人又一块儿宿在清湄苑。据夏郁青说,她这位同学要在南城玩五天,那岂不是整整五天他都见不着人?假期一共也就那么多天。是以第三天晚上, 他提出得尽一点东道主的礼数,请夏郁青的这位好朋友吃晚饭,地点就在江南小馆。陆西陵忙完了工作,从公司出发去餐馆。夏郁青和她的朋友已经到了,坐在“黄雀雨”那一间包厢里喝茶, 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分外投入, 他推开虚掩的门,她们一时间都未察觉。直到他出声,夏郁青才转过头来,“你下班啦?”“嗯。”陆西陵脱了外套坐下,“你们点菜了吗?”“已经点了。”夏郁青说完,向宋苗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陆西陵。”她说到“男朋友”这个词的时候磕巴了一下。又向陆西陵介绍,“我高中同学,宋苗。”宋苗为住宿问题,礼貌向陆西陵致谢,陆西陵则说举手之劳不值一提,清湄苑原本一直都是空置的。片刻,服务员送上一块热毛巾,陆西陵擦了擦手,问她们白天在玩什么。夏郁青说:“我带苗苗去逛了街。”“买什么了吗?”陆西陵前几天强硬地塞给了夏郁青一张卡,让她这两天带朋友吃喝玩乐可以任意消费。那卡绑定了短信通知,但三天过去了,一笔钱没动。他倒不觉得意外。“就买了些小东西。”夏郁青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纸袋。菜已经提前点好了,服务员询问过后,开始上菜。吃饭时闲聊,陆西陵得知宋苗跟夏郁青不单单是高中同学,小学和初中也是同校。宋苗如今在江城大学,是他们高中那一届考得比较好的几个学生之一。“对。我跟苗苗还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不过那次月考没考好,老师觉得我俩上课的时候一定是在偷着玩,就不让我们坐一起了。”夏郁青一边笑着回答陆西陵的话,一边将桌上的一道江南特色菜挪到宋苗面前,让她多尝尝。宋苗忙点头,“合口味的。就是稍微有点清淡。”夏郁青则说:“完蛋了,我都不觉得清淡,看来我的味觉已经被这边的口味同化了。”宋苗问:“那青青你今年过年要回去吗?可以跟我一起回去,正好彭老师的事情,也
需要我们帮忙。”夏郁青说:“我可能暂时还是没办法回去。老家那边就拜托苗苗你多辛苦一下,其他事情都交给我就行。”陆西陵记得夏郁青有本书的扉页上,写了句赠语,落款是“彭树芳”,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彭老师。他问:“是你们高中老师?”“刚刚苗苗告诉我说,彭老师家里有人生病了——详细的情况我之后单独跟你说吧。”吃得差不多时,夏郁青起身,去了趟洗手间。陆西陵提起茶壶,给宋苗斟了一杯茶,闲谈口吻地问起:“除了伯父一家,青青在你们老家还有别的亲戚吗?”宋苗摇头,“没有了。青青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去世都很早,她外婆在她读初二的时候也去世了。”“没有舅舅、姨妈之类的亲戚?”“她舅舅十几岁跑出去打工,在外面惹了事,斗殴时受了重伤,送医院路上就死了。”陆西陵几分沉吟,“她妈妈离开你们老家以后,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青青说,头一年她妈妈有往家里汇钱,后来就联系不上了。她外婆去世,她妈妈都没有回家,可能……”自己生身母亲过世都不回家,要么彻底音讯隔绝,要么……已经不在了。宋苗说:“其实青青五年级的时候,想过在省报上登寻人启事。千辛万苦找人打听,才知道登报要钱,按行数计费。她负担不起,就想以后自己当记者,能更方便接触到媒体。这可能是她学新闻的初心之一吧。”“她这些年一直还在找人?”“有时候老家回来了去外省打工的人,青青听说以后都会找过去打听。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我觉得,青青自己可能也觉得,她妈妈可能已经……”陆西陵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夏郁青从洗手间回来,陆西陵结了账。三人下楼,陆西陵问夏郁青晚上还有没有别的安排。“今天逛了一天了,就直接回去休息吧。”夏郁青说。陆西陵瞥她,“那走吧,我送送你们。”陆西陵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待命的司机转头一看,立即打声招呼:“陆总。”这位司机不是别人,正是夏郁青来南城第一天,去车站接她的王师傅。这几天,王师傅作为在南城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司机”,给她们推荐了不少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苍蝇馆子。王师傅一直对夏郁青的印象很不错,第一面就觉得小姑娘落落大方不露怯;之后他介绍的家教工作,小姑娘也是应聘成功,出色完成任务,以至于后来她因为要实习辞掉家教一职,家长还不断找他,希望他能在中间传个话,让夏郁青无论如何再教个半学期;他不过接送过一回,介绍过一个兼职,夏郁青却一直感念在心,一直到今天,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还能收到夏郁青的祝福短信。他们司机之间,消息最为灵通。王师傅珍惜工作机会,不敢乱传八卦,但前一阵听别人说,公司的
陆总,似乎跟他资助过的一个小姑娘在一起了——他们一些粗人,肯定不是用的“在一起”这么文雅的表述,原话实际更难听。他听说以后一直不怎么信。但前几天他接到周潜指令,要他给夏郁青做几天司机。这两三天,在车上时,夏郁青每每会接到陆西陵的电话——她没避讳过,都是直呼其名。她跟电话那端的人,聊天的语气和内容,坐实了他一直不大相信的传言。他多少有些心情复杂,但不是因为听信了夏郁青“傍大款”的那些诋毁,而是因为陆西陵一个浸淫商场的人,最是长袖善舞,大了小姑娘七八岁,又是资助人与被资助人的关系,细究起来,似乎总不怎么磊落。上位者拥有绝对的地位与话语权,夏郁青真是心甘情愿的吗?他担忧这个。虽说,这压根不是他一个司机、一个外人该操的心。他总觉夏郁青像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孩儿,知晓她在南城适应得很好,他这个起初的“摆渡人”,也很觉得欣慰。他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女儿提到过夏郁青,让她好好跟人学习,倒不是要说成绩多拔尖,但至少得有股拼搏的劲儿。当他瞎操心,他私心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孩被人骗,自误前程。如今,陆西陵陪着夏郁青坐在后座,手臂直接搭着她肩膀,两人凑近了不知在聊什么。王师傅的心情便更加复杂。陆西陵在问夏郁青,晚上是不是还要陪着宋苗待在清湄苑。夏郁青说:“不可以吗?”“可以是可以……”“但是?”陆西陵笑了声,“没但是。你爱待着就待着,难得你同学过来一趟。”车到了清湄苑,陆西陵没进去坐,怕两位小姑娘不自在,直接便折返了。夏郁青和宋苗进了屋,先没急着去洗澡,打开电视,边吃水果边聊天。夏郁青跟程秋荻和方漓的关系都很好,但跟宋苗多了一层知根知底的自在。她们两人高考结束之后就没再见过,终于重聚,这一年半以来彼此都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聊起来一时半会便很难停下来。宋苗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你男朋友找我问了一下你家里的亲戚状况,感觉他还蛮关心你的。”夏郁青嘿嘿笑了声。“说实话哦,你说你男朋友是自己开公司的,又还大你八岁,我第一时间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个秃头老男人的形象。”“二十七也不老的吧。”“是不老。但是哪个有钱人长得还好看?”“那见了面有没有放心一点?”“你要听实话吗?”夏郁青点头。“我们学校前阵子出了一个‘师生恋’的新闻你关注了吗?”“一个硕导诱-奸、PUA自己的研究生那件事?”“对。我们那时候还讨论过,那个老师平常看起来还蛮风度翩翩,谁能想到私底下是那个样子。他是导师,学生的论文能不能过,给不给毕业,他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这种地位上的不对
等,就太容易形成剥削关系了。”夏郁青点头,也随之换上严肃神情,“苗苗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或许我没法担保别人的人品,但你了解我的性格,我绝对不会将就任何一段我感觉不舒服的关系,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宋苗说:“那确实。你是我朋友中本身性格最刚硬的一个。”夏郁青笑说:“所以,你相信我的眼光就好。”聊完这个话题,她们又开始聊宋苗和她“crh”的进展。拖拖拉拉的,她们相继洗完澡,躺在一张床上,又继续闲聊,好像不拘话题大小,什么都能聊到一块儿去。像回到了高中暑假,两人躲在罩了蚊帐的木架床上,偷偷聊同学间的八卦,一台行将报废的老旧电风扇吹出一点风,出了汗的皮肤粘在凉席上,一直聊到半夜,不知谁先没了声音,沉沉睡去。*陆西陵坐在后座,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与夏郁青发消息——那边回得慢,常常一句发过去,半天没有回音,好不容易回了一条,下句又没影了。料想她应当是在跟朋友聊天。陆西陵鲜少跟司机交谈,但今天例外,因为王师傅是夏郁青亲自指定的。“开几年车了?”王师傅未料陆西陵突然出声,差点吓一跳,“二十几年了。”陆西陵平声说,“我之前的司机辞退了,新调来的用得不顺手。你跟我助理和人事打声招呼,以后过来给我开车。”王师傅沉默一霎,“请陆总恕我冒昧。是夏……夏小姐的提议吗?”“是我看你开车还算稳当。”前方是红灯,王师傅将车徐徐停稳,方说:“我知道做司机首要不得干涉领导的私事,恐怕我不符合陆总您的要求。我听到过几句话,事关夏小姐……”陆西陵听出王师傅话里的犹豫,“你说。”王师傅到底多管了一回闲事,把他听来的一些蜚语流言告诉给了陆西陵,当然他没指明是谁,只说公司里都在传。王师傅说这些话其实很逾距了,他说完也很忐忑。他的生计,是这位老板一句话的事。哪知道,陆西陵没发火。不但没发火,语气也很平和:“知道了——找人事调岗的事,抓紧去办。我周一要见到你人。”王师傅忙说:“谢谢陆总!我明天就去办。”*两天后,夏郁青送走了宋苗,回到了陆西陵那儿。那指纹锁录入了她的指纹,门禁卡陆西陵也给了她一份,她可以随意自由进入。陆西陵今晚有个饭局,说是晚上九点钟才能回。夏郁青白天一整天待在公寓里,做那线上的兼职。她中午吃的外卖,有些心疼钱,考虑基本整个寒假都在待在这儿,或许自己做饭才最划算。但这公寓的厨房明显一次火都没开过,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什么都缺。犹豫了一会儿,就过了晚上八点。她闷得慌,便想下楼去走走,顺便去便利店看看,买份便当。穿好外套,拿上门禁卡和手机,
刚走到电梯那儿,却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弹开。这公寓一层一户,出来的不会是别人。夏郁青惊喜:“你不是九点才回来吗?”陆西陵穿着一身正装,黑色大衣挽在手臂上,衣料纤维沾染了薄薄的酒味,他的目光也似比平日浮了两分,“要下楼?”“我还没吃饭,想去趟便利店。”陆西陵径直将她肩膀一搂,“我陪你一起去。”电梯门阖上的一瞬,陆西陵倏然将她往角落里一推。她觉察到他呼吸落近,立即闭上双眼,然而,那带着酒精气息的呼吸已凑近只余咫尺,却并没有落下。陆西陵笑了声,伸出手指,拨了一下她乱抖的睫毛,便又退远了。他喝了酒,怕酒味让她不喜欢。便利店很近,不一会儿便到。陆西陵拿了一瓶冰水,接过夏郁青手里的便当,递给店员一块儿结账时,他目光自一旁架子上的计生用品上略过。终究没拿。酒精会削弱他的意志力,加上一旦有了“措施”,多半就有恃无恐了。折返的路上,陆西陵问:“你朋友已经走了?”“都已经到家了。”“我记得前几天,你说你老师家里有人生病。”夏郁青没想到陆西陵还记得这件事,“我高中语文老师彭老师,她姐姐得了癌症,要先化疗放疗,缩小肿瘤之后再手术治疗,术后可能还要做三四期的化疗。其中涉及到一些自费药,农村合作医疗报销不了,总体治疗费用有点吓人。”陆西陵稍顿:“什么病?”“宫-颈癌。”陆西陵说:“我跟南城的三甲医院多数都打过交道,如果需要,可以叫她们到南城来治。”夏郁青一点不意外陆西陵会这么说,但她摇摇头,“彭老师她们已经在我们省里的三甲排到号了,比较近,也不用再奔波折腾。”“治疗费用负担得起?”“我跟苗苗打算帮彭老师在平台上发起一个筹款。”“要我帮忙吗?”“不用。”夏郁青很认真地说,“彭老师性格一直比较要强,这次她姐姐生病的事,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是班里同学和其他班上的老师聊天,才知道彭老师请了很久的假,带她姐姐去省里看病去了。我们学生的善意聚沙成塔,我想她不会拒绝,但是她可能不会接受某一个人单向的捐款。”陆西陵点点头。夏郁青挽住他的手臂,仰头看他,“如果我们最后没搞定的话,再拜托你好不好?我想,如果有你当我的退路,我做任何事情都更敢全力以赴一点。”“好。”陆西陵抬头摸摸她的脑袋。回到公寓,陆西陵强忍自己一身的酒味,坐在夏郁青对面,陪她聊天,等她吃完了便当,方才去洗澡。时间尚早,洗过澡的夏郁青问他想不想一起看个电影。他叫她选部喜欢的,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夏郁青点开一部电影,转头一看,陆西陵占完了沙发的空间,便直接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陆西陵
手垂下,轻抚她一头刚洗过,柔顺的墨色长发。随即手指按住她的下巴,使她朝后仰头,他撑起上半身,低头吻她。“还有酒味吗?”他问。“好像没有……不对,好像有一点。”像是求知精神爆发,她转个身,跪在地毯上,再主动凑近去亲吻,舌-尖探入,想求一个真切答案。陆西陵手掌按住她的肩膀,一顿,随即往后一推,“……坐着好好看电影。”他此刻可禁不起半点撩-拨。“……你先亲我的。”夏郁青委屈,“也是你问的问题。”“……”陆西陵不想再说话了,他几乎叹气,“夏郁青,你别太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你?”话音落下,静了一瞬,陆西陵霍然起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按坐在他膝头。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更多用了几分力,就这样捉着,直接朝某一处探去。夏郁青吓到了,急急地想抽回手,他却抓得极紧,就那样按着,似乎想叫她识辨得清楚。陆西陵原本被酒精浸染得几分浮靡的目光,此刻却分外严肃,语气也冷冽:“明白吗?别太相信我。”夏郁青反而不挣扎了,虽然她双耳已经烧得通红,“……你会伤害我吗?”“不会。”“那为什么不可以呢?”陆西陵却顿住了。他一度头疼她的“懵懂”,或许这只是他的傲慢。他松了手,手臂搂住她的背,紧紧合入怀中,沉声问:“你真的完全理解这件事的性质吗?”夏郁青不说话了。会考试的人都知道,选择题选项涉及“完全”、“绝对”这种表述的,都是陷阱。她完全理解吗?她不能这样绝对肯定。她觉得“可以”,只是建立在对陆西陵信任的基础上。而他说了,不要太相信他。陆西陵低头亲她一下,弯腰,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影进度条倒回到初始位置,“看电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