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 进退维谷 (第2/2页)

“没有关系，小娘子不过发几句牢骚罢了，卑职理解。”

何三妹是理解吕涣真的压力的。自从吕涣真带着残兵深入敌后，光复镇江开始，她身上背负的就不仅仅是红字营这一百来号人的性命了，军户、流民、辽兵，还有张凤仪沈猫儿这样就随身边的亲信战友，孔有德、张小武这样新结识的袍泽弟兄......

自镇江光复的那一刻起，吕涣真就不再是大圃寨中那个初入军伍、满怀热情的少女了，今年十七岁的她是背负镇江堡中几千人性命的吕小娘子，是百姓们眼中的活菩萨，太多的百姓和军士们都相信：小娘子在，镇江就在；镇江在，大明的辽东就在！

吕涣真身上汇集的除了生者的希望，还有逝者的遗恨，有期盼着她能传承兵法的戚金、期盼她能让马家繁荣的秦邦屏，还有浑河北岸无数遗骨要讨回的累累血债......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军士们觉得吕小娘子无所不能，但其实只有日夜跟随在她身边的何三妹知道，她的身心已经劳累到了极点。

对于这个年纪足以做自己女儿的吕小娘子，何三妹嘴上不说，心里是十分心疼她的。吕涣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长期的战事早已让她和麾下的红字营女兵们忘却了自己女子的身份：战争让人变成野兽，而野兽不问男女。

“小娘子，卑职这里还有两封书信，是武三山刚刚交予卑职的，说是马公子和秦将军写给小娘子的。”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吕涣真上前接过信，手忙脚乱地打开来看。

秦良玉的信写得大义凛然，对吕涣真孤军光复镇江的行动表达了充分的肯定，并保证石柱宣慰司会积极在朝中呼吁，为镇江提供更多的物质支持。马祥麟的信中则流露出了无限的担心，不断地叮嘱吕涣真固守军堡，不要贸然出击，开头处甚至直接称呼“涣真吾妻，见字如晤”。

“这个马祥麟。”吕涣真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来，“下次见面了要好好说他一顿。”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吕涣真此刻，总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谢谢你，何姐姐，特意赶上来把信交给我，我心情好多了。”

“卑职只是尽责罢了。小娘子，咱们接下来？”

“召集众人议事吧。”吕涣真整理了一下衣冠道，“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不一会儿，镇江堡内所有军官都聚集在了守备官厅中议事。圣旨中对镇江大捷中的有功之臣都进行了封赏，袁殊、尚学礼、耿仲明、昌献奇四人官拜指挥佥事，荫一子世袭；而沈猫儿、张凤仪、李凤娘等一班女将按照明朝官制不好授世职，于是都封了千总的差委官。

至于吕涣真本人，则封五品宜人，代夫马祥麟行镇江参将一职。

告身、腰牌与盔甲都随着武三山的船只运送到了镇江。如今的守备官厅中，军官们人人身着崭新铁甲，乍一看人才济济，好不威风。

然而除了一心往上爬的耿仲明之外，其余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不起来。心心念念期盼的朝廷援军不到，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有何用？如今堡内军士伤亡惨重，哪怕有朝廷来的赏赐来提振士气，兵力捉襟见肘也是不可忽略的事实。

吕涣真换上参将甲胄，随着哗啦作响的甲片声走进了官厅中，军官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这个十七岁少女的身上。

“堡墙外，鞑子的围城营地依在，而朝廷援兵迟迟不至，诸位想必已经清楚了。”吕涣真开口道，“下一步是死守还是撤退，咱们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