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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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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行本想摆卫亦君一道,却不料反倒给了卫亦君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心中略有不甘,嘴上却丝毫不落下风:“既然卫侍郎没有异议,大皇子身为嫡长子,又是皇上独子,立为太子理所应当。臣叩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以重万年之统。”

若非卫亦君搅和半天,反对立太子的那帮人早就败下阵来,既然卫亦君说他“口误”,那么就没有理由再阻碍立李继为太子了。

仿佛助威一般,支持立李继为太子的人齐齐喊着:“叩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以重万年之统。”响亮而有节奏的声音在大殿内环旋,胜券在握,气势如虹。

卫亦君维持着表忠心时的恭顺模样,即使朱志行说李继是李复书的“嫡长子”、“独子”,也没有反驳。

柳弗愠倒是说了李复书还年轻,不宜过早立太子,以恐日后生变的话,但气势比先前小了许多。

其他的反对派虽然也跟着伏低身子表明他们的态度,却没有再说话。

吴自远和姚厚德仍如老僧入定一般,若不是他们站得稳当,恐怕都要以为他们睡着了。

胜负似乎已经分明,只等李复书一声令下,大皇子李继即能荣升太子。

李复书看着底下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和少数的几个中立派,眼神几经变换,最终趋于平静,喜怒不辨地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立太子一事关乎朝廷根本,不可草率决定,此事由宰相群议之后再做决策。”

李复书没有当场定下李继为太子,而是命宰相再议,看似公平公正,不偏不倚,但李复书只有李继一个儿子,他的犹豫本身对李继就极为不利。

有人欢喜有人忧,柳弗愠心中暗暗高兴,姜以忠却是又惊又急,他偷偷看向身旁的朱志行,却见朱志行一派坦然,毫无示意,顿时心中更添疑惑。

傅卫这时候也看了朱志行两眼,然后与李复书道:“昨日皇上罢免了魏相尚书令之职,如今群相无首,会议由谁来秉笔,还请皇上示下。”

秉笔宰相主持会议,总其记录,并更直承旨,为宰相之首。魏可宗在的时候,便是由他秉笔。所以傅卫表面上问的是由谁秉笔,实际上是想知道李复书会让谁接任尚书令。此时李复书指的秉笔之人大概率就会是下一任尚书令。

现任宰相们之中除了朱志行和姚厚德以外,其他人要么年轻资历浅,要么不得李复书信重,所以众人都以为李复书会在朱志行和姚厚德之中选一个接任尚书令。

之前魏可宗大病的时候,是姚厚德代理秉笔,但那是因为当时朱志行被免去了侍中之职,宰相们以姚厚德为尊,所以秉笔之人只能是姚厚德。如今朱志行正值当红,而姚厚德则不温不火,由谁来做秉笔宰相,便犹未可知了。

众人或者盯着李复书,或者眼神在姚厚德和朱志行之间游离,都在心中暗暗揣测李复书究竟属意谁做尚书令。

果然,李复书如他们所想,目光在朱志行和姚厚德之间看了又看,只是结果颇有些出人意料,他道:“暂由朱相和姚相轮流秉笔,一日一轮,如有疑异,你们二人自行商议即可。”

众人都没有想到李复书既没有选择朱志行,也没有选择姚厚德,而是让二人轮流秉笔,如此一来,谁会成为下一任尚书令,又成了众人关注且猜不透的谜题。

一提起魏可宗,卫亦君、柳弗愠、吴自远、彭海四人俱是心中一痛,虽然他们昨天就已经知道李复书罢免了魏可宗,此时听见却还是愤慨不已。他们早就想好今天不但要重议设置节度使之事,还要为魏可宗讨个公道。只不过被立太子的事情给岔了过去,一时没有找到机会,此时既然有人主动提起,他们自然不会错过时机。

不待朱志行和姚厚德领旨,卫亦君立马高声道:“皇上,臣有事启奏。设置节度使之事虽然讨论多时,但相关的权责和监督机制尚不完善,若是盲目实施,恐遗后患无穷。臣恳请皇上收回诏令,重议设置节度使的职权和监管办法等相关事宜。另魏相……”

“好了。”李复书厉声打断卫亦君的话,他知道卫亦君想替魏可宗求情,虽然卫亦君还没有说完。

他昨天把卫亦君等四个人晾了一天,他们便在安仁殿外站了一天,秋日的太阳虽然不如夏日火辣,但顶着日头晒也能烤焦一层皮。李复书本以为他们多少能得到一些教训,却不想卫亦君更加变本加厉,竟然当着众多文武大臣们的面驳回他的旨意。

中书省有封驳诏令的权力,李复书纵然心中再不高兴,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可卫亦君竟然还妄想替魏可宗求情,他一想到昨日那个老顽固是如何辜负他的一片良苦用心,便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设置节度使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此事不必再议,也无需再提。”

卫亦君无视李复书的警告,越发心急地道:“皇上,魏相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和朝廷……”

李复书道:“魏可宗不遵诏令,忤逆犯上,我昨天已经罢免了他的官职,以后朝中再没有魏相了。”

李复书再一次打断了卫亦君的话,可见他要罢免魏可宗的决心。

卫亦君既为魏可宗痛惜,又为阻止不了李复书设置节度使心焦,疾声大呼:“皇上,您不能这样对待魏相啊。”

柳弗愠眼见卫亦君一个人说服不了李复书,赶忙助声道:“魏相执奏重议乃宰相之职,皇上若是因此罢免魏相,以后还有谁敢在皇上面前说真话?请皇上收回成命,召魏相还朝。”

“请皇上收回成命,召魏相还朝。”紧跟着彭海和吴自远也替魏可宗求情。

许多亲近魏可宗或者反对设置节度使的大臣们见状,也纷纷开口请求李复书召魏可宗还朝,言辞恳恳,人心所向,可见一斑。

然而李复书却对此视而不见,冷心冷肠地道:“谁都不许再替魏可宗求情,否则同罪处置。”

天子之怒,非平常人可以承受,这一声威吓令一众替魏可宗求情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可不过一瞬间,当卫亦君再一次高声喊出“请皇上收回成命,召魏相还朝。”周围迅速再度响起替魏可宗求情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勇气这东西会传染,一旦一个人有了勇气,周围的人都会生出勇气。

李复书看着底下一群违逆圣旨的臣子,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

他又不是昏君,不可能真的把所有人都罢了官,最终铁青着脸喊了“退朝”,摔着袖子匆匆离去。

早朝被迫提前结束,官员们心有余悸,渐渐散去。

姜以忠一直跟在朱志行身边,想要说话却又有所顾忌,等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身边没有什么人,才迫不及待地道:“朱相不是说皇上有意立大皇子为太子吗,可我看皇上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原来姜以忠早就知道朱志行会在早朝的时候提议立太子,而且朱志行还曾经向他透露过李复书有意立李继为太子,所以他今天才会拼命表现,力保李继为太子。要不然以他素来谨慎的性格,就算李继与他们姜家有些渊源,他也不会现在就站队。

李继才只有十岁,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而李复书却还年轻,赵学尔又厉害,没有人知道李继能不能平安地长大,也没有人知道他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以后还会不会有兄弟,有了兄弟之后还能不能讨得李复书的欢心。总之一切变数太大,如若不是听了朱志行的话,姜以忠绝对不会冒险。

可他现在已经冒险了,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既担心会惹得李复书不喜,又担心得罪了赵学尔,甚至还想到如果李继做不成皇帝,下一任皇帝会不因为他今天替李继请命而对姜家不利。

不同于姜以忠的慌乱,朱志行不慌不忙,颇有些随意地道:“我可没有说过皇上要立大皇子为太子,我说的是皇上昨日问了我一些关于立太子的事情。”

昨天他亲自将审核过的诏令交给李复书确认盖章,李复书看过之后倒没说有什么问题,却突然问他趁早把太子定下来怎么样。他当然觉得不怎么样,李复书现在只有李继一个儿子,要定也是立李继为太子。可如果李继做了太子,那么将来就算朱倩当了皇后,生了儿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朱志行自然不会当着李复书的面说,作为李复书的心腹宠臣,他只能询问李复书是否心仪李继做太子,是否需要他在早朝的时候提出来。李复书当时没有说话,只拿起玉玺在设置节度使的诏令上盖了章。朱志行心知李复书是默认了,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事情。

姜以忠瞪着眼睛道:“朱相诓我?”朱志行说李复书问起与立太子相关的事情,而李复书只有李继这一个儿子,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李复书想立李继为太子。如果李复书根本没有说过这话,那便是朱志行故意拿话骗他了。

朱志行道:“我诓你做什么?我是第一个提议立大皇子做太子的人,诓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这也是姜以忠谨慎的地方,尽管朱志行暗示他李复书有意立李继为太子,也尽管李继当了太子对姜家有好处,但他还是等到朱志行先开口了之后才帮李继说话。既然朱志行没有撒谎,他就更想不明白了:“如果皇上真的属意大皇子做太子,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宣布立大皇子为太子,何必还要宰相再议?”

朱志行此时也捉摸不透李复书的心思,但到底不全然是一件坏事,或许还能成为一件好事,心中渐渐有了谋划,眼底带出笑意,“立太子总归是件大事,皇上让宰相们再议也无可厚非。”

姜以忠仍然不能安心,但又想不出别的原因,只好就此作罢,“但愿如此。”

另一边,卫亦君、柳弗愠、吴自远、彭海四人脸色极为凝重,他们也正在讨论早朝时发生的事情,不过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柳弗愠道:“皇上不许任何人替魏相求情,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拿魏相作筏子,给节度使开路祭旗。皇上设置节度使的决心很大,我想过劝他收回诏令或许很难,却没想到难到这种程度,竟然连魏相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彭海义愤填膺地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替魏相求情,绝不能任由皇上罢免魏相。魏相一生为国殚精竭力,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皇上真是太狠心了。”

“哎,小声点儿。”其他人见彭海声音越来越大,赶忙阻止他,再看看旁边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下心来,还是嘱咐彭海道:“知道您是替魏相抱不平,可您也不看看现在在什么地方,说话好歹注意点儿。”

彭海胡子都快翘起来,不服气地道:“说了又怎么样,就是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是这么说。”话是这么说,但他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瞥了眼身旁的吴自远,没好气地道:“这儿还有个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儿,说得再小声,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了。”

吴自远哭笑不得地道:“您老能不能别每次生皇上的气就迁怒于我?”

彭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道:“反正无论如何也要保护魏相,否则就更没有人能拦住皇上设置节度使了。”

其他的几个人算是看明白了,在彭海心中魏可宗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设不设置节度使对他来说反而没那么要紧。不过他的话却是有道理的,如果不能挽回魏可宗,他们又如何说服李复书收回诏令,放弃设置节度使呢?

柳弗愠道:“彭尚书说得是,但皇上现在既不肯见我们的面,也不肯听我们说话,怎么个求情法,又如何阻止皇上设置节度使,我们总要有个章法才行。”

卫亦君冷着脸道:“有什么章法,皇上一日不见我们,我们便一日堵在安仁殿门口,皇上一日不听我们说话,我们便在早朝的时候说话,除非皇上真的把我们都罢免了,要不然他早晚得见我们的面,听我们说话。”

柳弗愠道:“如果皇上真的发了狠,为了设置节度使,把我们都罢免了呢?”

卫亦君道:“既然我们敢在为政殿上当众封驳诏令,违抗圣旨,不是早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若说他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李复书连魏可宗都可以罢免,对他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他从一个报国无门的穷酸书生走到如今的位置,花费了十余年的时间,尽管有赵学尔的扶持,但赵学尔本身才能出众,她不会要一个无用之人,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丢了官职,这十余年来的努力便都白费了,不止是他的,还有赵学尔的。他不忍自己多年的努力化作泡影,也不愿赵学尔对他失望,所以他是真的害怕。

但每当他害怕的时候,他就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做官?他当初选择做官,不就为了实现自己的主张吗?若是不能坚持自己的志向,做官有又什么意义呢?若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丢官又有什么可惜的呢?每每想到这些,那些包裹着他的畏惧情绪就会退散,然后涌出一股更加巨大的勇气,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柳弗愠笑道:“你说的对,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彭海也笑道:“走,那咱们现在就去堵门去。”说着便拉着他旁边的吴自远快步向前走去。

吴自远看着彭海拉着他的手,心中一阵好笑,这人刚才还怀疑他会和李复书告状,这会儿又跟他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可一想到他待会要做的事情,立马又笑不起来了。他与李复书虽然政见不同,但他们的情谊也与常人不同,他并不想和李复书针锋相对,尤其是在他有诸多盟友,而李复书却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感觉像是他在逼迫李复书,他不愿意这么做,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一群人往前走去,行至一处巷道,与朱自行等人狭路相逢。双方都看见了对方,但都没有说话。

彭海急着去堵门,拉着吴自远匆匆走了。

柳弗愠却突然拉着卫亦君慢了下来,看着朱志行等人渐渐走远,柳弗愠低声道:“你说朱相为什么会突然提议立大皇子为太子?”如果只有姜以忠一个人倒没什么,偏偏还有个朱志行,倒让他不得不多想。

卫亦君道:“大皇子是嫡长子,立为太子顺理成章,有什么好奇怪的?”

柳弗愠斜着眼睛瞧卫亦君,乐呵呵地道:“你跟我还装什么?刚才是谁说皇上不会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又是谁说皇后生养的皇子自来要比其他的皇子高贵?又是谁说嫡庶尊卑之序并非一成不变?刚开始你杵在那儿一直不吭声,我还以为你傻了,原来是准备绝地反击,最后再来个以退为进。你没看见皇上说再议的时候,哎哟姜以忠那个表情,可惜朱相那个老狐狸比较能忍,我愣是没看出来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卫亦君却一点儿也不高兴,“你别说了,我现在已经后悔,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怪我。”

柳弗愠笑盈盈地道:“皇后怎么会怪你?皇后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否则皇上若是现在就立了太子,将来皇后生了皇子怎么办?”

卫亦君道:“什么怎么办,难道皇后养不起皇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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