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 第33节 (第2/2页)
想到推门, 忙几步过去, 把门闩插上了,外头的王婆子, 叫了半天不见来开, 反倒听见插门的声儿, 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便嘿嘿笑了起来道:“瞧瞧我来的不是时候,倒扰了好事,得了,我也没旁的事,就是想借个鞋样子,既这会儿你们忙着,过会儿再来。”撂下话呵呵笑着走了。
听她脚步声远,潘复方才松了口气,却不敢再歇着,忙着把燕娘的尸首拖进屋里,用被子一层层裹住,省的身上再往外渗血,不好收拾,又从水缸里舀了水,把院子里的血渍刷洗干净。
便开始翻箱倒柜,果然在柜子底儿翻出个旧荷包来,抖开,滚出几块碎银子,潘复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真真是个穷鬼,又把潘明成留的钱袋打开,里头不是银子而是一百两的银票,心里却并不感激,反而冷笑,出手如此大方,可见是亏了心。
把银票跟碎银子一并收在怀里,便开始琢磨怎么办,那梁惊鸿权大势大,他说了不许自己待在燕州城,留在这儿便没有自己的活路,更何况,如今还挂了条人命,若被人知道报了官府,便想走都走不成了。
只是这么走了,燕娘的尸首如何遮掩?正发愁呢忽瞧见那边刚被自己翻出来的包袱皮儿,忽有了主意,这燕娘自来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且近日邻居也都知道她对自己有意,若忽然发现自己跟她一起不见了,必然料定是私奔了,也不觉着奇怪。
拿定了主意,把屋里收拾了一番,做出个出远门的样儿,至于燕娘的尸首怎么料理却有些麻烦,忽想起院子里有个菜窖,本是冬底下储菘菜使的,如今正好空着,便把燕娘的尸首拖了出去,丢到菜窖里上头用麦草和泥厚厚的封住,再盖上先前的旧草垫子,瞧着跟过去并无两样,才放了心。
刚收拾妥当,隔壁的王婆子便又来了,潘复四下里打量了一遭,没有血渍破绽,方过去开了院门,那王婆子一见潘复,上下打量了一遭,掩着嘴笑的不怀好意:“到底年轻体力好,大白天的也不消停,可也得听老婆子一句劝,别因为年轻便没个节制,弄坏了身子,再后悔就晚了。”说着往里扒头:“燕娘呢,怎的不见?”
潘复忙道:“可是不巧,正好去铺子里取绣绷子了。”
王婆子倒是知道燕娘的绣绷子坏了,前儿还骂了半天呢,说是捡了晦气男人,连带的自己也沾了晦气。
燕娘不在王婆子也不好进去坐,知道自己这老眉塌拉眼的,也勾不上潘复这样的年轻小伙,便说明儿再来,悻悻然的走了。
潘复关上门冷汗都下来了,毕竟是头一回干这事,心里忍不住发慌,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夜里,听见街上的梆子敲了三遍,方才换了衣裳,戴上斗笠包袱,出了小院,把院门从外面反锁了,直奔城门去了。
虽已是三更,却挡不住那些吃酒寻乐子的,燕州城虽不比京里,却也甚是繁华,酒店花楼有十几家,故此便夜里街上也有人走动,潘复怕被人认出来,一路上躲躲闪闪,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方出了燕州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燕州的城墙,恨恨的咬牙,想起自己的遭遇,忽生出刻骨的恨意来,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自己会回来,到时让这些害过自己的人,都跪在自己脚下求饶。
若非皎娘,潘复这样的人,梁惊鸿瞧都不会瞧他一眼,至于他恨不恨更不会放在心上,如今搁在心里的就只一个皎娘。
这才从别院出来还没一日呢,便想的紧,要说早上刚见了,有什么可想的,搁以前的梁惊鸿大约也会觉着荒唐,那么多乐子呢,何必跟个女人较劲,他并不厌烦美人,毕竟席面上吃酒身边有个绝色的美人执壶伺候,赏心悦目之余还能行个酒令凑趣,亦或歌舞一曲,也是一桩美事,却只是凑趣助兴,若让他时时刻刻的黏糊在一起,绝无可能,有这功夫,还不如骑马射箭有意思呢。
自然,这是他之前的想法,如今却大不一样了,梁惊鸿忽觉这是不是自己的报应到了,先头那般潇洒恣意,可遇到皎娘怎么就全变了,他倒是想跟以前一样呢,可皎娘那张脸,有事没事便往脑子里钻,忍不住就会去想她,要说想什么,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都是些琐碎小事,比如她早上的药膳用了多少?会不会嫌弃自己给她挽的发髻不好看,让韩妈妈拆了重梳,梳了头发之后是不是便坐在窗下绣花了?午饭用了什么?歇了多久的晌午觉?晚晌的时候,会不会抱着雪团子去院子里散步?夜里是不是又偷偷看她兄弟的书信了?
想的太多以至于周青臣都看出他心不在焉来,忍不住跟叶氏打趣儿道:“你总说惊鸿郊外那园子收拾的好,只住进去便不想搬出来了,先头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瞧惊鸿这样儿,倒容不得我不信了,瞧瞧这失魂落魄的,人是在这儿,心可不知往哪儿去了,若不是知道他的性子,真以为他那别院里藏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叶氏虽知底细,也颇感意外,先头她还琢磨着人到手了,热乎些日子慢慢也就淡了,可瞧今儿这意思,不仅没淡反而更入心了,更何况,这哪是只入心了简直跟魔怔了一般。
听见丈夫说起美人,叶氏心里咯噔一下,忙亲自倒了酒岔开话题:“自打知道你来了燕州城,你姐夫便天天跟我念叨见不着人,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今儿可算清净了些,快陪你姐夫多吃几盏,省的他又没完没了的唠叨。”
第101章 燕州府有美人
梁惊鸿笑着端起酒盏:“这一盏敬姐夫, 厚积薄发,壮志得酬,将来必定青史留名。”
周正眼睛一亮, 他是读书人, 读书人哪个不想青史留名,他亦然,先头在京里的时候不得志, 束手束脚,后来外放得了历练的机会有了些底气,及到这燕州城任了知府,方大展拳脚, 故此,梁惊鸿这厚积薄发,壮志得酬真说到了他心里去。
顿时畅快之极, 哈哈笑道:“承你吉言, 这盏酒定要饮尽方可。”说着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心里高兴, 纵着性子连饮了几盏酒下去, 便醉的不成了, 叶氏忙让人扶了他回房,又盯着灌下了醒酒汤,方才回了席上。
如今已快入夏,便是夜里也不觉着冷, 叶氏便让把席面设在了花园的亭子里, 亭子不大却临着园子里荷塘,虽未到荷花盛开的时节, 却有三三两两的荷叶冒出水面来, 清凌凌映着天上皎月繁星, 别有一番韵致。
其实也算不上正经席面,因不是外人,并未叫丝竹助兴,只是吃酒话家常,叶氏安排的虽好,却未想到丈夫那个板正性子,今儿忽然纵了性子,还没怎么着呢,便吃醉了。
只得自己过来,总不好把梁惊鸿晾在席上,待她回来亭子里却不见梁惊鸿,遂愣了愣,正纳闷呢,见周妈妈指了指亭子外头,小声道:“表少爷在哪儿呢。”
叶氏这才瞧见,这么会儿功夫,梁惊鸿竟跑到了塘边儿上,手里提着一壶酒,斜倚在塘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仰着头一边儿吃酒一边儿赏月,姿态潇洒,颇自得其乐。
叶氏倒不觉奇怪,她这个表弟虽说出身显贵,性子却颇为洒脱,不喜束缚,若不然也不会有事没事的便往外跑,自成了年,常外出游历,留在京里的时候反而少了,这次在燕州见着他算算日子已是隔了大半年。
刚见的时候叶氏暗里品度了一番,觉着大半年不见,似是更超脱了一些,心里还琢磨这小子莫不是游历的久了,悟透心境要成仙得道了,谁想后来他让自己帮他做的事,令叶氏觉着自己先头是眼瞎了不成,心心念念想着怎么把人家媳妇弄到手的男人,分明是中了魔障,深陷这十丈红尘中不可自拔,哪里超脱了。
不过,这会儿见他这样的姿态,又不像是中了魔的样儿,想到此,举步出了亭子,也走到塘边上,在梁惊鸿旁边的青石上坐了下来,顺着梁惊鸿的目光抬头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也就是今儿是十五,月亮圆了些,可瞧梁惊鸿的样儿却仿佛看不够似的,且那目光实在温柔,竟有些缠绵之态,倒不似看月亮,毕竟谁家赏月会赏的如此情意绵绵。
故此,叶氏断定这小子看的是月亮,心里想的必然是别院里的皎娘,忍不住开口道:“前儿祖母来信,说前些日子陪老太君进宫拜见了娘娘。”
梁惊鸿方回过头来:“娘娘可还好?”
叶氏:“祖母信中说娘娘凤体安和,只是责怪老太君又放了你出来。”
梁惊鸿挑眉道:“京里有什么意思?哪里有这燕州府好?”
叶氏摇头:“这话可是笑话了,燕州府一个北疆边城,如何能跟京里的繁华相比,我看你不是觉着燕州府好,是觉着燕州府的美人儿好才是真。”
被叶氏戳破心思,梁惊鸿并不觉着不好意思,反而道:“果真是表姐,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燕州府的美人啊当真妙不可言。”
叶氏不禁失笑:“瞧你这般欢喜,想来皎娘哪儿顺遂了。”
谁知梁惊鸿却摇头:“表姐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外头瞧着柔柔弱弱的,心里却倔的很,况我前头做的有些过,她心里还怨着我呢,哪里能顺遂。”
叶氏倒有些意外,奇道:“那你还这般高兴。”
梁惊鸿:“虽未顺遂却也并非毫无进展。”说着不免有些郁闷:“若不是姐夫着急唤我过来,今儿晚上留宿再皎娘哪儿,温香暖玉,何至于独自一个人对着孤枕寒窗。”
叶氏愈发有些不明白:“既都留宿了,怎还说未顺遂。”
谁知梁惊鸿却道:“留宿也只是留下罢了。”说着叹了口气:“她仍有些怕我,只我挨近些便不自在。”
叶氏: “我与皎娘虽认识不久,却知道她的性子,你想她心甘情愿的跟了你,却不易。”
梁惊鸿却笑了:“真要是容易,又有什么稀罕的。”
叶氏听他这话 提着的心倒放了下来,如今正在兴头上,自然不肯丢开,说到底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越是难得到的,越是撂不下,真要是到了手,也就不稀罕了,自古而今男人大都喜新厌旧,哪有长情的,更何况这小子虽说性子霸道了些,却并非不知轻重,自然知道他是不可能娶寒门小户之女的,更何况皎娘还是个二嫁的妇人。
想到此便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对了,明儿那北国的使团便到了,你姐夫虽说在外历练了几年,却从未接待过外国使团,到时候若有不妥,你需提点着些,别闹了笑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