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辞色 第27节 (第2/2页)
第二天醒过来便得了两个消息,沈白梧因为宴饮时受了风凉,咳出血来卧病在床了。不过听说他每隔几个月都会有这么一次,倒也不稀奇。
赵王听说之后十分生气,将负责照顾沈白梧的几个仆人处鞭刑,听说打得皮开肉绽十分惨烈。这种事情也不在少数,做沈白梧的仆人是最胆战心惊的,他为人挑剔又体弱多病,一旦出了什么事赵王便轻则鞭刑重则处死。
沈白梧已经有十几个奴仆因此而死了。
第二个消息是,姜散之公子喝醉了离席去呕吐,回来的路上也不知怎么就栽进了池塘里。这池塘连着外面的水路里面时常有蛇,待人们找到姜散之的时候他正被几条水蛇缠着,人已经吓晕了。
这可真是大大的丑事,仆人们边传边改编,乐不可支。待子蔻绘声绘色地跟我讲这件事情的时候,故事的版本已经变成了姜散之吓得失禁了。
这实在是有些凄惨,我八岁被他关进蛇笼的时候都没这样。
我听着子蔻讲着忍不住就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看向前方亭子里正悠然看书的姬玉,他似有感召转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放下书本招我去和他下棋,我坐在他面前摆好棋盘放好棋盒。
“多谢。”我这么跟他说道。
姜散之落在他手上也是够惨的。
虽然我早已不因姜散之欺侮我而怨愤,但姬玉帮我报复回来我还是很愉悦,我甚至有点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报复了。
姬玉轻轻一笑,微微扬起下巴:“不必。我的人怎么能白白被他欺负?倒是你这么多年收敛锋芒如履薄冰还要忍受蠢货的欺负,居然也能忍下来。”
真要说起来的话,姜散之对我恶言相向百般捉弄的那些年月里,我是靠着阿夭坚持下来的。凭着阿夭给过我三天的温柔善意,凭阿夭教给我的珍爱自己的信条。
凭着或许可以再见阿夭一次的妄念。
我笑着看着他,口中却只是道:“其实他后来好几次栽在我手里,怕是他现在都不知道。”
“哈哈……我猜也是。”姬玉笑起来,他靠在亭子的美人靠上,一双凤目上扬看我:“以后他知道了也无妨,若他再敢欺负你你便顶回去,不必委屈自己。我给你撑腰。”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该说你治下不严我恃宠而骄了。”
“这个嘛……颠倒黑白的事情,圆场的话术,我最擅长了。”姬玉的笑眼带了几分狡黠:“他会感受到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的快乐。”
“那我提前多谢公子了。”
我和姬玉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待棋局结束姬玉回房,我和子蔻跟在他身后。子蔻小声问我:“阿止姐姐,你赢了公子吗?”
我摇摇头,低声答道:“没有,输了两子。”
“咦?可是你看起来很开心哎。”
“有吗?”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可能是今天阳光比较好吧。”
我曾听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好事,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但是现在我似乎懂得了。我觉得很快乐,仅仅因为他说会为我撑腰帮我收场。
希望这快乐我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希望他没有察觉到。
今天是初春时节最好的晴天,阳光落满整个庭院。一群人说说笑笑地从前面走来,看见姬玉便都停下行礼。姬玉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我看了他们几眼便愣了一下。子蔻悄声说:“他们是成光君的门客。”
如今的贵族公子喜欢养士,以门客数量彰显自己的能力,有人称自己门客三千之众。沈白梧虽然并不特别喜好此道,门下门客也不在少数,许多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来投奔。
见我回头看他们,子蔻便问我:“怎么了,有阿止姐姐你认识的人吗?”
我将那些人的面容在脑中一一辨认过去,确实没有熟悉的脸孔。
“没有。”
但是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过敏
姜散之经常来登门拜访,并非是拜访病重在床的沈白梧却是来拜访姬玉。
他每次来的时候姬玉都会把我叫过去侍候,我给他们端茶倒水来来去去姜散之一律无视我的存在,只顾着与姬玉攀谈。
这情形很令人满意,我希望姜散之保持下去,不要再来与我认亲。
姜散之和姬玉所谈无非是拐弯抹角地向他讨教复国之道,姬玉的谋略同机辩同样出名,他很急切地希望姬玉能帮他策划一套方案,助他一举复国。
我眼看着姬玉漫不经心地同他绕圈子,说的话看似句句在理但仔仔细细想来又没有什么用处,将姜散之骗得一头雾水团团转,也不敢问得太深怕显得自己不够聪明。
我有道理相信,姬玉是叫我来观赏他如何戏耍姜散之的。
“公子应该明白,我不接受任何一国的官职。您要我做您的丞相辅佐您,恕我不能答应。”
姜散之第三次登门的时候提出了要聘用姬玉的请求,被姬玉委婉地拒绝了。他也不气馁,说道:“姬玉公子不肯做我的丞相也就罢了,只是想要复国召集军队,钱粮实在是很大的问题。我听闻姬玉公子您富可敌国,希望您能出资帮助我,若能复国必以驹、禾两城的十年税赋献给您。”
驹、禾两城可以说是除了齐国都城之外最富饶的城镇,姜散之倒是十分爽快。
姬玉笑起来,他言说如今齐国的领土已经归宋国所有,而他又曾经为宋国出谋划策,旧主不可背叛,实在是不能帮助姜散之。
话说到这份上,姜散之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拍案而起,说道:“我多次上门诚意十足,姬玉公子还是推三阻四打算袖手旁观吗?”
姬玉也不恼怒,也站起来理理衣服朝姜散之行礼:“事事发展必有其定数,散之公子,姬某无能为力。”
姜散之黑着脸拂袖而去。
他总有种神奇的错觉,这世上任何人都该顺着他的意思。姬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过脸笑着对我说:“早先他来洛邑接受授礼的时候,可是最看不上我的。如今低下头来求我还装了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他。”
“我那时就劝宋长均让你们齐王换个世子。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处了。”
我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姜散之伤了面子短期之内不会再来骚扰姬玉,姬玉却没能歇息下来。信鸽络绎不绝地落在姬玉的温尔苑,从那些暗产处汇集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传到姬玉手上,他整日整理情报到深夜燃起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