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 第26节 (第2/2页)
因为手里没有《九章算术》,谭盛礼就先给他们讲《五曹算经》,布置的功课也多了起来。
加之谭振兴他们早上要出城砍柴,下午和晚上才有时间,平时晚上他们各自温习,不懂的单独请教谭盛礼,添了算数后,自己看书的时间没了,下午讲算数,晚上讲文章和诗文,加上谭盛礼意识到科举会有变革,除去科举类的相关书籍,还会涉猎其他,什么都讲,讲了便会布置功课,难易程度不同。
便是学业最扎实的谭振学都觉得吃力起来。
不过众人也算见识到了谭盛礼的渊博,天文地理就没他不知道的,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不敢懈怠,迎着晨雾出门在背书,卖了柴回家也在背书,街坊邻里看在眼里,笃定他们大有出息,巴结要趁早,于是,有老太太坐不住了,趁着谭家兄弟出门,叩响了谭家大门。
谭佩玉出门买菜不在家,汪氏去河边洗衣服了,家里就剩下谭佩珠照顾两个孩子,谭盛礼则在书房里检查他们功课,以及记录讲过的内容,听到敲门声,谭佩珠先是问了句谁啊,听出是老太太的声音才开了门,看人面熟,她试探地唤了声,“玲婶?”
“诶诶,佩珠还记得玲婶啊,你父亲可在家?”她是看着谭家兄弟和谭佩玉姑嫂出门的,笃定家里没其他人了,这般问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在呢。”谭佩珠侧目请她进门,前两日谭佩玉在街上买了两只小鸡,毛绒绒的,不太听话,在院子里乱跑,谭佩珠但心她们跑出去,不敢敞开门。
谭家搬来郡城将家里的四只鸡带来了,过年杀了三只,剩下只公鸡清晨打鸣用的,鸡打鸣两声谭振兴他们就得出门,早先有邻里抱怨太吵,谭盛礼又赔礼又道歉的,今天看老太太来,谭佩珠以为又是因为公鸡之事,“玲婶,去堂屋坐吧,父亲在书房,我喊他去。”
老太太又重重地诶了声,说起来,自年前在门口那见过谭老爷,差不多快三个月没见过他了,他好像特别不爱出门,想到即将看到那个俊美不凡的男子,老太太顺了顺发髻,又低头整理衣衫,恨不得有张镜子能让自己照照。
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人不爱美了,尤其在长相俊美的男子面前。
四十多岁的老太太,进了这扇门竟生出心花怒放满面娇羞的情绪来,老太太揉了揉滚烫的脸颊,惊觉不妥当,叫住要去书房喊人的谭佩珠,“佩珠啊,我想起来有点事,等我啊,我回家一趟。”
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不太好,得回家把儿媳妇捎上!
谭佩珠:“......”
☆、第39章 039
不等谭佩珠问明情况, 她风风火火就跑了出去,脚步声大,惊动了书房里的谭盛礼, 他推开窗户问, “有人来了?”
小鸡在墙角啄食, 眼看顺着半敞开的门去, 谭佩珠忙将门关上, 回谭盛礼道,“是玲婶, 好像专程来找父亲的,突然说有事又回去了。”
家里有读书人, 邻里不怎么过来串门, 上门即有事说, 谭佩珠瞥了眼角落里的鸡笼,想说点什么,叩门声再次响起, 她顺手拉开了门。
玲婶站在门外, 身侧还站着两位年纪相仿的老太太,面容慈祥,眉开眼笑的, 笑得谭佩珠心里发毛, “几位婶子来有事?”
玲婶斜着眼冷哼了哼, 极为不满, 她回家找儿媳妇的, 谁知出门就碰到两个老不死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过来,早先嫌人家闺女克夫,畏畏缩缩不敢靠近,如今看谭家几位公子仪表堂堂又勤奋好学,想趁早沾亲带故攀上高枝就不怕克死自家儿子侄子了,什么人哪,她顺了顺鬓角的碎发,故作亲昵地握住谭佩珠葱白般的手,“她们在家闲得慌,陪我老婆子来坐坐的,佩珠啊,你别搭理她们,咱进屋说去。”
谭佩玉是她给娘家侄子看好的媳妇,万万不能被两个死老太婆抢了。
语声未落,就被身边浓妆艳抹的老婆子挤开了,“哎呀佩珠,可别听你玲婶乱说,我来是有正事要说的。”说着,挽上谭佩珠胳膊,喜笑颜开地进了门。
被挤到门框边的玲婶差点摔倒,咬牙切齿道,“老肖氏...”
谭盛礼就站在屋檐下,看来人似有不和,拧眉未作声,玲婶注意到他,噎了下,随即微笑着颔首,谭盛礼颔首回礼,清隽俊美的五官看得玲婶心跳如鼓,她屏住呼吸,难得没和老肖氏叫板,而是捏着嗓子轻轻与谭盛礼道,“谭老爷在家呢,没有打扰你吧?”
几十岁的人,两句话羞红了脸。
挽着谭佩珠手臂的老肖氏心头骂娘,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人老珠黄的了,还以为是少女呢,动不动娇羞脸红,我呸!
心里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笑盈盈的,话里直放冷箭,“玲嫂子说的什么话,谭老爷整日在屋里看书,说不打扰可能吗?”
老肖氏性格泼辣,几个儿媳妇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不好惹,玲婶不想失了仪态,皮笑肉不笑的咧嘴,“你说的是,还望谭老爷见谅。”
谭盛礼少有和妇人打过交道,但两人的刀光剑影自是看得明白,请她们去堂屋,吩咐谭佩珠倒茶,开门见山道,“不知几位来有何事?”
他态度和善,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玲婶再次红了脸,先道,“我来是想问问佩玉这孩子。”
谭佩玉贞静温婉,谈吐不俗,周围老太太没有不喜欢她的,要不是担心谭老爷眼光高,不敢轻易为儿子求娶谭佩玉,早就开口了。
三人都是为谭佩玉的亲事来,且都是为娘家侄子,看她们态度真诚,谭盛礼亦没有隐瞒,把谭佩玉被休之事说了出来,谁知,听完她们就面色微变,神色犹犹豫豫好不明显,谭盛礼面别开脸,端起茶杯晃了晃,如实道,“你们的好意谭某心领了,佩玉那孩子吃了许多苦,亲事上我得慎重考虑,府试在即,怕没时间琢磨这些,真有心的话,不若等入秋后再说吧。”
他希望院试过后再提谭佩玉的亲事,他有了功名,谭佩玉地位水涨船高,嫁人容易得多。
有刘明章的例子在前,谭盛礼万不会将其嫁到婆母厉害又蛮不讲理的人家了。
“入秋后啊...”玲婶脸上的娇羞褪得干干净净,随之而起的是尴尬,被休回家的女子多是犯了七出之条的,谁敢娶啊,她也是做婆婆的人,儿子如果休妻,必然是儿媳妇不对,但这种话不好当着谭盛礼的面说,只感慨了句,“佩玉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遇人不淑了呢?”
谭盛礼做不出背后说人闲话的事,因此礼貌的笑了笑,没有聊刘家的事。
被休的身份,再想巴结谭家都得好好想想,坐了约莫两刻钟,她们就回去了,谭佩珠送其出门,隐隐感觉她们情绪不高,回屋收拾茶杯时,便问谭盛礼,“父亲与玲婶说什么了?我看她唉声叹气的。”
“她们想给你长姐说亲,我提了两句你长姐的情况......”
谭佩玉自小就听话懂事,很照顾弟弟妹妹,嫁到刘家孝顺公婆,被休纯属刘家人无理,想到玲婶出门时复杂莫辩的眼神,她心里不是滋味,“都是刘家人给害的。”
真是白白便宜了刘家人。
“过去的就莫再提了,等院试后再说吧。”好与不好,有眼睛的自己会看。
街坊邻里没什么秘密,不消半日,谭佩玉被休的事情就传开了,无不为其惋惜,多善良孝顺的姑娘,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呢,惋惜归惋惜,却没人再上门给谭佩玉张罗亲事了。
那扇斑驳的院门,除了谭家人,再无外人踏足过。
眨眼,就到了四月,今年府试在清明后,过完二丫头周岁宴谭盛礼就准备带着谭振兴和谭生隐去府城了,临走前,他给谭振学和谭振业布置了许多功课,又从书铺借了好几本杂书给两人抄,防止两人离了他犹如脱缰的野马。
天气乍暖还寒,到府城后碰上下雨,提供暖炉的客栈价格要比平时高几十文,思来想去,谭盛礼要了两间普通房,他和谭生隐睡,谭振兴单独睡。
“父亲,还是我和生隐弟睡吧。”单独弄间房给他睡多不好意思啊,每晚一百文,离府试还有四天,算下来就是四百文,在他身上花四百文,谭振兴良心不安啊。
谭盛礼没个好气,“让你自己睡就自己睡。”谭振兴睡觉打呼,鼾声大,为了不影响别人,他自己睡是最好的。
谭振兴没这个觉悟,追在谭盛礼身后商量,“要不我打地铺吧。”他皮糙肉厚睡眠好,打地铺照样能睡得好,花那一百文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