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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当道 第81节 (第2/2页)

顾徔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当着众人有些难堪,就马着脸道:“顾瑛,你也是读《女诫》长大的闺阁女子,见着长辈在此竟然不知道赶紧过来磕头请安,真是半点体统都没有?”

顾瑛有些好笑,随意望了一眼四周道:“我开店做生意,进了这个门就是我的客人。若是每个客人进来都硬说是我的长辈,要我上赶着过去磕头,那我这个铺子也用不着开下去了……”

远处传来低低的哄笑声。

顾徔脸面挂不住,“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知不知道我是谁,以后这家布庄就是我说了算。你不过是我家捡来的孤女,算什么大东家?还不是拿了我爹的银子,才撑起了这个场面。”

穿了水蓝直缀的青年男子满脸骄矜,口沫星子险些喷到天上去,“别以为顾衡会给你撑腰,那个小子若是敢对我有一丝不敬,他的好运道就到头了。我娘只要到顺天府衙告他忤逆,就能让他这个七品官儿当不成……”

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顾瑛满脸诧异地盯他一眼,然后一记重重的耳光就极利落地甩了出去。她本就是乡间长大,手上从来都有一把好气力。到京城后,又跟着钱师傅学了一段时日的拳脚,等闲三两个软脚虾根本就不在话下。

此时二楼还有其余的客人,再也想不到平日里笑脸迎人说话和气的顾大东家,竟能一巴掌就把个大男人打飞出去两丈远,且那人趴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

顾瑛做了好久之前就想做的事,心情痛快无比。

她甩了甩手慢慢俯下身子,满脸认真地道:“我平生最恨人在我面前乱吠,所以就莫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从小到大,顾四老爷顾四太太在我哥哥跟前总共使了多少铜板,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她拍了拍手心儿,总觉得手上沾染了一些令人恶心的黏腻之物,于是对眼前这人更加感到厌烦,“这间铺子作价三千六百两,还不连里面上下两层的货物,把你名下的全部身家卖了都抵不了。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是你的,学堂里的先生难道没有教你羞耻这两个字怎么写?”

对方前所未有的强势霸道,让本就色厉荏苒的顾徔一阵头晕目眩,捂着嘴巴回头弱弱地叫唤了一声,“娘,出血了……”

汪太太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做梦都想不到原本本本分分的小孤女会变成了女罗煞。本来想上前理论一二,但看见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生怕顾瑛也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是一记耳光。

所以她即便是气急也只敢站得远远地叫骂,“你等着——”

顾瑛接过女伙计恭恭敬敬送上来的雪白棉帕莞尔一笑,慢条斯理的把每个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露出一副烈日骄阳般的傲气,“……我一定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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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长了一点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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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朝会

顾衡虽然为官低调谨慎, 但奈何盯着他不放的很有几拔人, 且个个都想拿他试刀。

年后第一次小朝会就有言官风闻奏事, “……七品主事顾衡持身不谨,竟不顾国家道德律法欲与同姓之妹缔结婚约。且从小就对生身父母忤逆不孝, 为官后更是对父母兄弟不闻不问,在乡间品评甚差……”

站在左首前列的端王双手在袖子底下紧紧攥在成一团。

他知道,虽然自己早已摆明姿态不掺杂皇位继承,但还是有人千方百计的把自己列为假想敌, 随时随地地拎出来狠踩几脚。所以与顾衡的君子交,他一向都是低调行事。却没想到这些言官简直是无孔不入,明着是在弹劾顾衡, 暗地里却是在打自己的脸。

坐在紫檀七屏宝座上的皇帝就慢腾腾的皱了皱眉头,“是辛未科的榜眼顾衡吗,朕记得是个很有才气的小孩, 一篇策论尤其写得有理有据……”

立刻就有言官磕头如捣蒜, 痛心疾首地回奏, “此人纵有些才华, 也不能掩却其人品低劣。明知国家法度,却还是与同姓之女定下亲事。天下百善为先,此人却不敬父母,对同胞手足肆意欺凌。请圣人撸夺其官职, 以正天下视听……”

端王心头冷笑, 顾衡如今只是工部虞衡司七品堂主事, 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就由着这些人红口白牙地胡谄。

工部尚书向来与人为善,在朝堂上更不喜与人争辩,但顾衡是他麾下官吏,这会儿已经被别人登鼻子上脸了,少不得颤巍巍的上前辩驳几分。

“……这顾衡订下亲事时,曾与我细细报备过。他的未婚妻室自小是个弃婴,幸得顾家老祖母心善收留。两个人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那女孩儿身份太过低微,所以导致她及笄后不好婚嫁。”

老尚书撩起沉重的眼皮儿,一双老花眼陡现厉光。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以顾衡的人才品貌什么样的京中贵女娶不到?是他家老祖母不忍心一手带大的小姑娘到别人家受委屈,所以亲自作主订下了这门亲事。顾衡此举——是为孝,是为义!但问场中诸君异地而处,是否舍得放弃另娶高门之女的机会?”

从工部尚书开口吐露第一句话开始,端王就慢慢松开了紧攥的手心。到最后甚至还有闲心看身上孔雀蓝底的蟒服,用金丝银线在两肩两袖和领前后各绣正蟒一条,远远望去无比威严。却和太和殿角脊上的神兽一样,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吉祥物。

工部尚书淡淡扫了一眼先前开口的言官,“顾衡的履历细末在吏部皆可查,其父顾朝中其母丁氏在其幼年时皆亡故,是其祖母张氏一手带大。据我所知,顾父顾母名下除顾衡之外并没有其余的子女……”

皇帝实在不想把精力纠结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就把弹劾的奏折推了回来,不悦道:“顾衡既然无父母无兄弟在世,谈何不敬父母,谈何对同胞手足肆意欺凌?御史台的言官虽然是风闻奏事,但也要有些真凭实据才好。”

先前开腔的言官趴在地上汗出如浆,却不敢拿出帕子抹脸。今上岁数大后一向待朝臣温和宽宏,这已经算作斥责之语了。

礼部侍郎周敏之朝一个心腹递了一个眼色,那人立刻上前一步禀奏道:“……臣礼部给事中卫橹舟听说,这顾衡其实是有父母有兄弟的,只是在年长时由他的祖母做主,过继给了大房做嗣子。生恩和养恩同样重,顾衡实在不该太过忘本!”

轰——,有如水滴落入油锅。

朝堂上谁人不知,今上也是被先皇过继的,要成年后才被接到京城作为皇储培养。但人家对生父生母一如既往地尊重,甚至在怀王和怀王妃死后,不顾众臣的反对执意上了一长串儿的谥号。

端王心头一紧,今上从年轻时就最注重这点,容不得别人在上头说一点坏话,当年为了这件事不知处置了多少人。顾衡实在犯了皇室大忌,过继出去后竟然忘了生养之人,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

他微微一侧头,就见以礼部侍郎周敏之为首的一干人正捋须微笑颔首,似乎已经看到了顾衡被制裁被罢官被流放千里。不过是一个七品的末流小吏,这些人有多少是针对顾衡自身?有多少是针对他是自己新结交的挚友?

端王脑中一片茫然的痛楚。

想起初听闻顾衡之身世时也是感同身受——不为至亲长辈所爱,兄弟们明里暗里仗势欺压,即便是阴差阳错喝下毒药后也只能不了了之。那时节他还在羡慕顾衡,即便走到穷尽处还可以被过继出去,从此与过去割裂,而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条死路……

端王心中绞痛,终于闭了闭眼轻轻踏前一步,垂首一揖干哑着嗓子道:“莱州县令方书同昔年与我为伴读,前些日子与我书信往来时,曾经提起过顾榜眼的家事。说其被过继的原因令人唏嘘,这封书信此时尚在我府里,圣人一看便知其中究竟……”

朝堂上一时静寂无声。

这位端王殿下虽贵为嫡皇子,但自先皇后以不名誉的原因薨后,他在朝堂上就像个隐形人一般,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今次竟然为一个名不经传的工部小吏主动开口伸张,不由让人感到莫名的诡谲怪异。

端坐在宝座上的帝王看不清神色,良久才意味莫名地冷哼道:“古人言偏听者暗兼听则明,朕也不愿做个昏君。派个人去端王府上取回书信,今日倒要看看这个顾衡被过继的原因到底如何令人唏嘘……”

大皇子和三皇子目色复杂地望过来一眼,非常奇异地心思一致——这位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本就是被父皇厌弃的人,此时强为别人出头,还涉及到如此敏感的话题,简直是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

想说的话一出口,端王感觉一直郁结在胸口的闷气疏散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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