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寒酸的婚礼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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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珍索要走两百元礼金,拂袖而去之后,所有在场的牌坊中学教师没有不摇头的。
方红梅伤心地流下了眼泪。王加根则站在方红梅的宿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如同遭雷击一般,痴痴地发呆。
丁胜安、邹贵州、宁海涛、肖玉荣、董志芳、程彩清相继来到方红梅的宿舍,劝他们想开一些。不要因为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直面现实,快快乐乐地结婚。
“我们的婚礼,双方的老人都不会到场。”王加根有些伤感地喃喃自语。
“这有什么!当初我和程芸结婚时,比你们还惨。”程彩清突然这样说,同时晃动脑袋,环视屋里的其他人,“这些情况丁校长、邹会计、宁老师、肖老师都是知道的。你可以问问他们。你们现在至少还有小方的父母支持,我们那时双方的老人都坚决反对。”
程彩清点到的几个教师都点点头,说事情真的是那个样子。他们还饶有兴致地议论起了程彩清与程芸的恋爱与结婚经历。
程彩清是接他父亲的班,到牌坊中学当体育教师的。当时他才二十岁出头。因为常去花园镇闲逛、看电影、买香烟,认识了花园镇供销社的营业员程芸。程芸也是初中毕业后,顶替时任花园镇供销社主任的她爸上的班。两个人一见钟情,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就开始谈婚论嫁了。但是,当他们向家人公开恋爱关系时,却遭到双方父母的坚决反对。原因是他们都姓程,而且辈分还不一样。辈分不一样的同姓人结婚,无论在城镇,还是在农村,都被视为“乱伦”。
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的程彩清和程芸,却管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因为彼此喜欢,他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不顾全家人的反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坚决要走到一起。在与父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抗争失败之后,当时只有十八岁的程芸愤然离家出走,班也不上了,跑到牌坊中学,与彩清老师住到了一起。他们买烟买糖,燃放鞭炮,在学校食堂里置办了两桌酒席,请同事们吃了一顿,就算结婚了。婚礼上,男女双方的里亲外戚一个也没有出现。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两个人好,管他两旁世人是什么态度!”程彩清经验总结一般地宣称。
听到这些,王加根和方红梅非常感动。他们见过程彩清的老婆程芸,还有他们的女儿欢欢。看他们一家三口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真没想到发生过这样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他们暗下决心,向程彩清和程芸学习,抛开所有烦恼,高兴而又快乐地完成婚礼。
家具已经在方红梅家里打好了,来不及油漆,只能暂时放在方湾菜园子村,待婚礼过后再拖到牌坊中学来。当然,就算做了油漆,王加根也没有打算急着去拖家具,因为拖回来学校里也没地方放。学校领导还没有为他们安排好婚房,他和红梅依然住在办公室两头的两间小宿舍里。
因陋就简,只有把方红梅的宿舍改为“洞房”。弄起来也也很简单,把王加根的床搬过来,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组成一个双人床。再把新买的皮箱、开水瓶和塑料花摆放在房间里,在窗户上贴上纸剪的红双喜字,在房门口贴一副红对联,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段日子,徐磊等好几个师范同学相继来到牌坊中学,提前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并送来了份子钱。到了婚礼举办的前一天,白大货也风尘仆仆赶到牌坊中学,交给外甥和外甥媳妇一百元礼金,还自告奋勇掌勺,担任筹办婚宴的主厨。
牌坊中学食堂的两个师傅也很高兴,乐意给白大货打下手。
四月二十七日,农历三月初八,星期六,牌坊中学没有上课,正好为王加根和方红梅的婚礼腾出时间和空间。把初二(2)班教室的桌凳沿墙摆成“回”字形,中央留出一块较大的空地。客人们团团围坐,喝着茶水,抽着香烟,享用桌上的糖果、瓜子和水果。
婚礼由教导主任张仲华主持,校长丁胜安当证婚人,后勤主任邹贵州作为客人代表发言——三位学校领导悉数上场。因为没有结婚戒指,就省去了求婚宣誓环节,改为新郎新娘谈恋爱经过,两人合唱电影《甜蜜的事业》里的主题歌。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结婚仪式举行完毕,再把桌椅板凳摆成用餐的形式,教室又变成了“宴会厅”。司务长小朱和炊事员肖金平来来回回地端菜,客人们吵吵闹闹地敬酒,气氛相当红火热闹。
前段日子,王加根一直为婚宴的费用发愁。现在的情况是,招待完客人之后,他们手头还结余八十多块钱。当然,他们同时还欠着学校两百块钱的账债。
第二天,是王加根和他爸约定好回王李村过客的日子。
天蒙蒙亮,新婚燕尔的夫妻俩就起了床,顾不上吃早饭,步行前往花园汽车客运站赶车。从花园镇开往双峰管理区的班车比较少,每天只有两趟,上午下午各一班,错过了上午的班车,就得等到下午。王厚义筹办的酒席是中饭,加根和红梅必须上午赶回王李村。他们快步疾行,时不时还小跑一段儿,到达花园汽车客运站时,距头班车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
买好车票,两个人就在候车室里的长条椅上坐下来,等候进站。见时间尚早,方红梅说她出去买几个馒头,简单过个早,填饱肚子。
“对了,背包里有瓶梨子罐头,你把它打开,待会儿就着罐头吃馒头。光啃馒头太干了,咽不下去。”方红梅临走时吩咐。
王加根于是把搁在长条椅上的双肩包找开,拿出了梨子罐头。
罐头是玻璃瓶装的,瓶口用白铁皮封着,想打开并不容易。没带刀子,王加根只能靠钥匙串上的一把折叠式小剪刀。他把一直拎在手里的黑皮包放在长条椅上,用小剪刀把铁皮盖剪开一个口子,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撬。铁皮盖很结实,撬起来特别费劲,还得防止把玻璃瓶弄破了。
王加根专心致志地忙了好半天,总算把扣住玻璃瓶的铁皮盖撬开了。揭开瓶盖,一股水果味的清香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把罐头瓶送到嘴边,舒舒服服地喝了两口糖水,算是对自己忙活半天的犒劳和奖赏。但是,当他把罐头瓶重新放回长条椅时,却发现椅子上的黑皮包不见了。把帆布双肩包拎起来,长条木椅上空空如也,他的心脏怦怦乱跳,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会不会刚才放进背包里面了?他马上把双肩包的拉链拉开,里里外外地翻找,仍然不见黑皮包。
无助的王加根抬眼环视整个候车室。
大家要么规规矩矩地坐着,要么面无表情地站着,要么不紧不慢地走着,看不出任何人神情慌张,更没有哪个在跑动,或者露出贼眉鼠眼的模样。显然,黑皮包是在他一心一意撬梨子罐头的时候,被别人顺走了。黑皮包里装着他的日记本、自学考试准考证、钢笔、银行存折、几斤全国粮票和八十多元现金。只有刚才买的汽车票在他的上衣口袋里,逃过了一劫。
方红梅拎着装有几个热馒头的塑料袋,兴致勃勃地回到候车室,一听说黑皮包被偷了,脸色霎时也变了。她埋怨王加根怎么这么不小心,检讨自己不该让他开罐头,又诅咒不得好死的小偷。但是,埋怨、检讨和诅咒都无济于事。最后,她还是只能自认倒霉地坐下来,味同嚼蜡地啃着馒头,喝毒药一般地吃罐头,享用这顿代价惨重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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