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挑拨离间 (第2/2页)
再过一天,他和方红梅结婚就满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蜜月。但蜜月期间,他丝毫也没有甜蜜的感觉,有的只是苦涩、悲愤和辛酸。为什么会这样?真如方红梅所说的那样,是结婚的日子没有选对么?他不信。因为他向来都不认同那些唯心的东西。追根溯源,他觉得造成这些灾难和不幸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白素珍。
他深切地感受到,白素珍如同一团乌云,飘到哪里,哪里就是黑沉沉的。所有与她打交道的人,都怕她,恨她,讨厌她,又奈何不得她。她不讲意思,死皮赖脸,整日像绿头苍蝇嗡嗡地叫着,说着让人肉麻的话,做些让人唾弃的事,稍有一点儿自尊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她待人接物的原则,是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种女人,心比蝎子还毒。无论是谁,只要不听她的话,不合她的意,不服从她的命令,她就会想出最恶毒、最阴险的办法打击报复,不惜一切代价,毫不手软地赶尽杀绝。
王加根痛苦地发现,这些年来,他恰恰做了这团乌云的保护伞,使得白素珍更加肆无忌惮。他甚至偏激地认为,自己一直被白素珍当枪在使。而这一次,在争夺奶奶的房产时,因为没有得到他的支持与帮助,白素珍便与他反目成仇。
我做错什么了?我无非是不想卷入父母的争端,想过清静的日子而已。我早已申明过,放弃祖业,不要奶奶的房产。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不依不饶?结婚前夕,你咒我不得好死,你要砸烂我的家具,你扬言要杀死我,要印发传单到处散发,败坏我的名声。你甚至咬牙切齿地宣称:“老娘走南闯北几十年,还在乎你这乳臭未干的小畜牲?对付不了你这个狗崽子,老娘这些年算是白闯了。”
嗨!你的本事我早见识过了。孝天城、王李村、白沙铺、牌坊中学,到处留下你的足迹和大吵大闹的身影,到处被你搞得乌烟瘴气。我和方红梅的婚事不是同样被你搅成了一锅羹、闹得一团糟么?
结婚是人生最大的喜事,我当然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你还要写材料印发传单败坏我的名声,行啊!我等着。你不是给花园公社小学校长陆定国写过信么?你不是给花园文教组组长刘福民写过信么?你不是找牌坊中学校长丁胜安谈过话么?到处说我的不是,似乎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我的名声是你红口白牙说假话能够败坏的么?
哈哈哈!母亲!你真是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母亲。
我小时候信任你、依赖你、同情你,只是因为你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两片薄嘴唇不负责任地夸夸其谈,唾沫四溅地花言巧语。如今,我总算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是一个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守财奴。为了钱,你可以抛弃亲情和友情。你没有爱心,没有,绝对没有!奶奶、三舅和我都被你牵着鼻子走。什么赡养奶奶,为奶奶养老送终,眼睛里盯着的,还是奶奶的遗产。什么为了三舅报仇雪恨,还不是想从大舅手里夺回那六百元的抚恤金。什么争夺王李村的房产是为了送给我,只有白痴才相信你的这种鬼话!
……
方红梅从医院回到牌坊中学的家里,正准备做饭,就来了客人。
来人是她的闺蜜。她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班,学习成绩也不相上下。高考后,红梅考上中专,闺蜜名落孙山。闺蜜伤心得几乎要投河自尽,是红梅的谆谆教导和循循善诱,才使她最终振作起来,恢复了生活的信心。
闺蜜这次是带着男朋友一起来的。两人进门就发糖,邀请方红梅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穿金戴银、打份得珠光宝气的闺蜜说,她男朋友是黄石大冶人,家里是开矿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矿老板”。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准备六月中旬举行婚礼。男方家里为他们修建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添置了满屋高档家具,彩电、冰箱、洗衣机、音响一应俱全。看到方红梅简陋的婚房,闺蜜不住地叹息她可怜。
唉,女人的命运真是不好说啊!难怪人们说“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嫁人确实太重要了!婚姻,真的是女人第二次投胎。
方红梅翻出家里有限的食材,做了简单的午餐,招待两位尊贵的客人。然后,又和他们一起步行前往花园区卫生院。
方红梅推着自行车,自行车笼头上挂着带给王加根的午饭。她闺蜜拿着枕头,闺蜜的男朋友抱着毛毯。三个人一路走,一路拉话,谈笑风生,根本不象去医院看望病人。
住院之后,王加根不得不暂时告别课堂。他所担任的语文课,由方红梅代着。这既是学校领导的意思,也是他个人的要求。他知道方红梅的课讲得好,学生由他老婆来教,他比较放心。
可是,这又苦了方红梅。
两个人的教学任务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还要做饭、洗衣、做卫生,料理各种家务,抽时间去医院照顾加根。学校医院两头跑够她忙的了,家里又接二连三地来客人。有孝天师范或中学时的同学,有方湾中学的老同事,有加根和红梅的亲戚……这些人多半是因为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事后又听说他们结了婚,特意上门来恭贺的。
王加根患病住院的消息传开后,专门到医院探望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些人都带着礼物,各种吃的喝的,罐头、饼干、蛋糕、水果、橘子汁……堆满了床头柜,还有好多搁在对面的空床上。
牌坊中学的同事们是瞅着没课的空当,相约分批到医院的。他们告诉王加根,小方因为他患病非常着急,动不动就在办公室里抹眼泪。
这让王加根非常吃惊。
方红梅每次来医院都表现得很轻松,经常笑着鼓励加根,安慰他,说他这只是小病小痛,没多大关系,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她甚至转述了程彩清编的荤段子,说王加根新婚猴急,晚上干那事用力过猛,导致大胯软组织损伤。
王加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婆原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里本来很着急,却不愿意暴露出来,增加他的思想负担。他为自己有这样贤惠的好老婆而欣慰。
教师们还骂张仲华不是东西。王加根病了这么长时间,他既不关心,也不过问。近段时间,还对方红梅的考勤盯得特别紧。
方红梅一个人上着两个班的语文和四个班的音乐课,又要做家务,还要经常跑医院,难免迟到或早退。张仲华只要看见方红梅不在办公室,就拿着《考勤簿》到处转。方红梅迟到了几分钟,早退了几分钟,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教师因病住院,作为学校领导,本来就应该安排人到医院照顾。”邹贵州说,“现在小方自己挤出时间照顾加根,他张仲华还这么斤斤计较,完全没有人味!”
王加根听到这些,自然也很生气。不过,他还是看得很开:“想怎么记,就让他怎么记去吧!大不了扣钱。无所谓!”
真正让王加根焦虑的,还是病情没有明显好转。
吊针打了十几瓶,右大腿根部仍然肿得厉害。肿块很硬,动不动就如同拔火罐一样,炙烤得难受。站立久了,不容易坐下去;坐的时间长了,站起来又比较困难,而且好半天都伸不直腰。
医生怀疑患处里面已经化脓,开始商量是否需要做手术。
一听说要做手术,王加根就产生了一种无名的恐惧。用刀子把人的皮肉割开,那该多么痛啊!他恳求大夫想其他的办法治疗,比方加大吊针里面用药的剂量。不是万不得已,就不要开刀。
其实,医生们的想法与他是一样的。
如果需要做手术,王加根就必须转院。花园区卫生院没有做这种手术的条件和能力。转走一个病人,他们就会减少不少收入。医院在救死扶伤的同时,也必须考虑经济效益。
又坚持输了两天液,那个红肿的硬胞逐渐变软变小,有了消肿的迹象,而且不那么疼了。
医生说,再吊几瓶水,王加根就可以痊愈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