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同行是冤家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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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油漆做好之后,等了几天才阴干。
瞅了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王加根和方红梅实施第二次搬家——其实就是回搬。考虑到这次搬家之后,再也不会有大的变动,他们有可能长期住在这一间半屋子里,两人决定好好做一下卫生。
一大早,他们就把家里的所有家具和杂物搬出来,堆放在门口的走道上。方红梅用竹竿绑上扫帚,清扫天花板及墙面上的扬尘和蛛网。王加根一手提着一只塑料桶,一趟接一趟地到学校大门口的水管处提水回来,把门窗全部清洗了一遍,接着又开始冲洗地面。然后,用拖把和抹布把地面和门窗上的水抹干。
家里弄得窗明几净之后,他们再把堆在门口的家具和杂物重新搬进屋,逐一摆放在早已规划好的位置。最后,就是从办公室西头的厨房里往新居搬东西。铺盖行李、衣服鞋帽、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循环往复地跑,一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才把厨房里的东西搬完。
整理和布置新家,又花了一个多小时。
当一切都安排停当时,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的夫妻俩,脸上露出了欣慰和满足的笑容。
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像样儿的新家了!
现在唯一的缺憾,就是家具上的玻璃还没有安装。橱柜、四屉柜和书柜上都预留有安装玻璃的滑槽,挂衣柜正面应该有一块能够照人的大镜子,眼下都还空着。这几块玻璃和镜子,只有等“十一”过后再去划了。
九月份工资虽然提前领了,但只够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吃喝。加上九月底就是中秋节,他们还得去方湾,给红梅的父母及门上的几家亲戚送节礼。王加根粗略地估算过,配齐家具上的玻璃和镜子,至少需要二十五块钱。家里的余钱是不足以应付这笔开支的。
唉,工资太低了。总是这个月没有过完,就盼望着发下一个月的工资。没有哪一个月是过得游刃有余、宽宽松松的。
“安家”之后,王加根就全心全意地“立业”了。他眼下最直接的目标,就是想方设法带好初三(1)班,加强对学生的教育,提高教学质量,力争在一年后的中考中取得好成绩,全面超过初三(2)班,把肖玉荣彻底打败。
凭心而论,王加根是非常敬佩肖玉荣的。加上肖玉荣对他们提供的帮助,比方,帮他们把户口落在花园镇,借板车他们买煤,提示方红梅孕期的注意事项等等,他对肖玉荣满怀感激。可是,自打他开始教毕业班,尤其是遭遇留级生转班这场打击之后,他就对肖玉荣产生了敌意。准确地讲,是对肖玉荣特别不服气,两人之间有了过结。
同行是冤家——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王加根也难以脱俗。
初三年级两个班的师资力量基本均衡。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和政治这五门主科,都是同一个教师分担两个班的课程。只有语文教师不一样,再就是班主任不同。因此,两个班竞争的焦点,自然就集中到了语文教学和班级管理上。说白了,就是王加根和肖玉荣两个人之间的竞争。
新学年伊始,“肖王之争”已经成为牌坊中学尽人皆知的秘密。
肖玉荣最大的特点就是认真细致。虽然多年蹲守毕业班,已经是个“老月母子”了,她还是一丝不苟地备课——把往年的教案一页一页地重新抄写。讲课力求全面,每篇课文都会按部就班地依次推进。生字听写、词语解释、段落大意、中心思想、写作特点……不忽视任何一个知识点。批改作业如同审核离婚协议书,不放过任何一个汉字和标点符号。特别是改作文的时候,几乎每一页都要见红,评语总是写得特别长,有时都快赶上学生作文的篇幅。
相比之下,王加根则要散漫马虎得多。
他备课写教案,都是提纲式的。讲课主要是提问,逼着学生去思考,美其名曰“启发式教学”。他甚至打乱课本篇目编排顺序,按他自己的想法,决定哪篇课文先上,哪篇课文后上,哪篇课文教师重点讲,哪篇课文让学生自学。批改作业多为查找错别字和病句,找出来了,也不在作业本上直接改过来,而要求学生自己更正。作文呢?他创造性地提出“大作文”和“小作文”的概念,分成两个作文本。“大作文”他会认真批改,“小作文”则比较马虎,有时仅仅批个日子,只是检查学生按要求完成没有。
这就如同屠夫杀猪一样,有的抹脖子,有的***,各有各的搞法。我们暂且不去评论谁优谁劣,不武断地评价谁的教学方法更高明更先进,还是留给教学效果去检验吧!
不过,王加根我行我素,打破循序渐进的原则,不按规矩出牌,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初三两个班的语文教学进度不一致,而且教学的内容也不一样。
初三(1)班语文教材第一单元上完的时候,初三(2)班还有两篇课文没有上。于是,王加根就单独组织了一次单元测验考试。他自己出题,自己刻钢板,按初三(1)班的学生人数印卷子,完全没有与初三(2)班语文教师肖玉荣通气。
王加根单独进行单元测验考试的消息传到肖玉荣的耳朵里,她又震惊,又着急,又生气。教书这么多年,还没有碰到如此教平行班的同事!以往,两个平行班的语文教学进度总是齐头并进,一起测验,一起考试。试卷相同,也便于统计学生在全年级的成绩排名。哪有像王加根这样的?自己出卷子,只管自己班上的考试,根本不征求其他平行班的意见。
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单打独斗,完全没有合作精神!
方红梅也觉得王加根的做法欠妥,告诫老公,不应该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同事之间还是应该互相帮助,取长补短,共同前进。
“她在后面老牛拉破车,我总不能停下课来等着她吧!”王加根振振有词地予以反驳,“她这些年沾别人的光够多的了。复习用别人的资料,测验用别人的试题,考试用别人的试卷。总是别人弄得好好的,她坐享其成。这就是一种剥削!剥削别人的劳动,剽窃他人的智力成果!我绞尽脑汁地出题目,劳神费力地印试卷,凭什么无偿地提供给她使用?有本事她就自己出题组织考试嘛!老是想站在别人的肩上摘桃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她不是老先进、老模范么?大家不都是迷信她、崇拜她么?我就是要让人们看看,离开了别人的帮助,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方红梅见老公如此怒不可遏,知道他是咽不下前段时间所受的窝囊气,也不好过多地责备和强求。更何况,肖玉荣也在暗地里与王加根较劲,早已拉开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王加根把写“小作文”的做法带到牌坊中学时,曾引起肖玉荣和其他语文教师的非议。时任语文教研组长的宁海涛也认为,这是语文教师“自己整自己”。每学期八篇作文的教学任务已经够繁重的了,大家按进度完成就比较吃力,现在又去写什么“小作文”,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到了初三,看到王加根还在继续写“小作文”,肖玉荣也不得不跟着效仿,而且批改比王加根还要认真。平时上自习课,只要看见王加根在初三(1)班蹲守,肖玉荣就会赶紧去初三(2)班。她也特别关注王加根的教学进度,关注王加根要求学生背诵的重点篇目,关注王加根出的作文题目和平时测验的试卷……说实话,她教了这么多年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王加根“人小鬼大”,鬼点子多,不按常规的套路教学,也不按常规的套路搞班级管理,喜欢别具一格,总是推出一些新花样,让人防不胜防。应对起来,让她感觉特别吃力。实际上,王加根使用的那些招数也并非他的创造,都是照着苏霍姆斯基《给教师的一百条建议》做的。
肖玉荣没读过这本书,自然觉得新奇。
一老一少两个初三班主任都憋着一股劲,争先恐后。也够难为他们的了!想想看,肖玉荣上有老、下有小,丈夫老苏又经常不在家,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个人。她不得不丢下家里的很多事情,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工作上。王加根呢?老婆怀着孕,家务事一大堆,又要奔文凭,又要搞写作。方红梅的妊娠反应虽然过去了,但精神状态依然很差,整天为经济拮据而发愁,动不动就在王加根耳边聒噪。
家具的玻璃没有划;床上的铺盖没有换洗的;天马上就冷了,她和王加根的毛衣没有打,婴儿的毛衣也得提前准备,但是没钱买毛线。她总希望王加根回王李村去找他爸借点儿钱,缓解一下家里的临时困难。王加根却一直没行动。他不想向家里伸手,也不愿意向任何人开口借钱。更重要的是,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他怕这些事情分散了他的时间和精力,耽误了班级工作和教学。
方红梅因此把叫苦连天改成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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