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同行是冤家 (第2/2页)
好在她下一次的面授时间是十一月下旬,此前还能领一个月的工资。不然的话,她还是会逼王加根去借钱的。
工作、家庭、自学、老婆、父母、即将出世的孩子、正在为升学拼搏的小舅子和小姨子、调皮吊蛋的几十号学生,方方面面的压力,让王加根透不气来。因为夙夜忧虑,愁肠百结,他又病了。
一天早晨醒来时,王加根的牙痛得厉害。
他以为是牙周炎犯了,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半瓶黄莲上清丸。胡乱吃下一把药丸,又在疼痛的牙龈上抹了些牙膏,但并没有什么效果。早餐时感觉比较困难,左边的牙齿接触到食物就钻心的疼,只能用右半边的牙齿咀嚼。
去不去医院呢?他非常矛盾。连日阴雨天气,路上满是泥泞,根本就不能骑自行车。走来走去,得花大半天时间。说不定还得输液,他的课怎么办?而且,他也放心不下初三(1)班的学生。期中考试一天天临近,他必须每一堂自习课都守在教室里。
撑着吧!说不定过一两天就会好的。
拖了三天,病情丝毫也不见好转,而且更严重了。王加根的左脸庞全部肿了,半个脑壳和左耳根也疼得厉害。口不能张大,连馒头都不能咬。个头稍微大一点儿的吃食,很难塞进嘴巴里。口腔左边的牙齿疼痛难忍,完全不能嚼东西,只能用右边的牙齿咀嚼。但每一次咀嚼,还是会影响到左边的牙齿,疼得钻心。哪怕的轻微的、小心翼翼地咀嚼,疼痛都让他难以忍受。
方红梅劝他还是去医院看看。
为了王加根的吃食,方红梅真是操碎了心。煮绿豆稀饭,煮面条,蒸鸡蛋,皮蛋拌豆腐,想方设法弄一些流质或者清火的东西,但他每次还是吃得很少,也吃得特别艰难。
眼看着身怀六甲的老婆忙前忙后,王加根总是感动得满眼泪花。
红梅真是个好老婆啊!要是没有她,我现在该有多么可怜!她给了我多少温暖,又给了我多少快乐啊!王加根越来越觉得红梅的可贵和可爱。和她在一起,他心里就充实、就甜蜜,感觉自己享有无尽的财富,哪怕是穷得连买菜的钱都没有的日子。
天又下雨了。
王加根却再也不敢大意。这个阶段本来应该由他来照顾方红梅,哪儿能让方红梅反过来照顾自己呢?还是去看医生,抓紧把病治好。他与其他老师换了课,又向宁海涛主任请了假,然后就撑着雨伞,一哧一滑地前往花园区卫生院。
医生建议他打吊针,王加根坚决不从。
上午第四节是他的语文课,他怕赶不上。他让医生注射了一针青霉素,又开了些消炎药带着,就冒雨返回牌坊中学了。
讲课时,疼痛丝毫也没有减轻。
中午喝了一碗绿豆稀饭,午睡还是疼得睡不着,只得再次前往花园区卫生院。
这回打的是吊针。
王加根先是平躺着,时不时“咝咝”地吸着气,以缓解牙齿的疼痛。后来又改成侧卧,让左脸颊贴着枕头。翻过来,翻过去,如同烤烧饼一般变换着姿势,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打完吊针回学校,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王加根拿起灌有红墨水的钢笔,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摞学生作文本,痛苦不堪地走出办公室,准备到教室守着学生自习,顺便批改几本作文。看到班主任老师带病坚持工作,学生们也很感动,自习再也不打打闹闹了。整个教室鸦雀无声,组织纪律比平时好得多。
王加根在讲台上站了几分钟,不争气的牙齿又痛了起来,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疼得他恨不得哭爹喊娘。
难怪人们都讲,牙痛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啊!他完全没有办法坚持了,只得退出教室,逃跑似地返回办公室。把作业本和钢笔往桌上一扔,又一路呻吟着,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打滚儿。
方红梅也跟着回来了。
她说,听宁海涛讲,用鸡蛋清与凉性药拌在一起,敷在疼痛的地方,效果比较好。鸡蛋家里有——尽管这段时间鸡蛋价格飞涨,一个已经卖到一角五分钱,但为了孕妇和病人,他们还是常到邹肖村的农家去买。可凉性药哪儿去弄呢?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去花园镇呀!
方红梅找了块白纱布,把鸡蛋直接打在白纱布上,挑出蛋黄,就这样把蛋清浸湿的纱布敷在王加根的左脸颊上。后来,又急中生智,突然想到痱子粉可以代替“凉性药”。她找出家里的“老马入和冰片粉”,重新打了颗鸡蛋在小碗里,挑出蛋黄,加入痱子粉,调成浆糊,敷在王加根口腔左边的牙齿和牙龈上。
王加根感觉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到了晚上,牙齿没有好,耳朵又疼起来了,咽喉也发硬,后脑勺的神经一阵一阵地痉挛,明显是感冒的症状。
下半夜,王加根竟然拉起了肚子。被疾病折磨的他既痛苦,又郁闷。从结婚到现在,一直就没有消停过。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百事不顺。未必真是红梅说的那样,结婚的日子没有挑好?
他是个唯物论者,不相信迷信,但面对接二连三发生的灾难,又没办法解释。有时,就怀疑这其中也许存在某种天意。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什么时候才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呢?但愿我的后代不要像我这样多灾多难!
想到后代,王加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又开始震颤。他还是担心自己病病怏怏的身体会影响到婴儿。
“菩萨保佑!让我们生个健康的小宝宝吧。”白天黑夜,王加根时刻都在心中这样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