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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兴师问罪 (第2/2页)

出门走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衣衫单薄,根本无法抵御料峭春寒。特别是赤裸的双手,很快就冻麻木了,手指都难以伸直。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艰难地前行。穿过村庄时,即使无法看清道路,他也不敢用手电筒,害怕光亮招来村里的狗子,只有屏住呼吸往前摸。

马上就要渡船过瀤河了。这么早,有没有人摆渡呢?

还算幸运,他到达河边时,有两个卖菜的农民正在喊渡船。

过河之后,电闪雷鸣,风刮得更猛,雨下得更大了。王加根身上迎风一侧的上衣和裤管全部湿透了。鞋子浸了水,就像没有穿鞋袜,赤足走在泥地上一样。头发也打湿了,用手一摸就是一把水。脸颊发烫,火辣辣的,冰雹打在上面生疼。手背和手掌火烧火燎,而且发痒。他开始打喷嚏、流鼻涕,感觉有些头晕眼花了。

“为什么不向丈母娘要两块钱坐汽车走孝天城?为什么总是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真是个蠢货!天生的贱骨头!”

到肖港火车站后,王加根总算赶上了北上的慢车。买好车票后,又到车站门口的小吃摊上买了两个烧饼,围着别人的火炉烤了烤火,麻木的手指才慢慢恢复知觉。

在花园镇下车时,仍然在下雨。他一哧一滑地回牌坊中学。

进家门时,看见红梅抱着欣欣站在客厅里,笑眯眯的。

王加根估计已经有了敬武的消息。

方红梅说,敬武昨天下午就回了。问他去哪儿了,他一言不发,眼圈红红的,还不停地抽泣。他把自己的衣服和书籍都拿到男生宿舍去了,晚上没回来吃饭,今天早上也没来家过早。据聋子聂师傅说,敬武两餐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在食堂挂的账。

“等一会儿你去喊他回来吃饭,再莫说他。别管他了!反正还有个把月就要预考。”方红梅絮絮叨叨地嘱咐。

“我哪儿还敢说他呀?我巴不得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王加根满腹牢骚地发泄道。

敬武这次离家出走,真的把他害惨了,也让他明白了许多事理,教会了他不少东西。

他手头的事情多如牛毛,哪儿有时间和精力为敬武怄气啊!

这个周末就是清明节,王加根准备回王李村老家上坟;四月下旬,方红梅要去应城县参加函授面授,除了代方红梅上课以外,他还要考虑欣欣怎么弄;四月二十五日,他要去孝天城补考《政治经济学》。工作上的事情就更繁杂:初三学生毕业考试,填写毕业生档案,办理毕业证书,组织毕业典礼,出“五一”“五四”专刊,发展新团员,语文备考分析,中考预考和正式考试……

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必须在六月二十号之前完成,总共就两个月时间。他为此愁得晚上睡不着觉。

清明节的前一天是星期六,正好不上班,王加根吃过午饭就去了花园汽车站,准备坐班车回王李村上坟。

他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都没有到双峰管理区的汽车。随后,来了一辆到周巷的班车。他算了一下时间,这辆车到周巷天就黑了,而周巷离王李村还有八里路,晚上一个人步行不安全,只得放弃这天出行。返回牌坊中学的路上,天下起了雨,他非常庆幸自己的决策英明。

第二天,王加根早晨六点钟就起了床。

天仍然在下雨。他管不了那么多,也顾不上过早,撑了把雨伞,就踏着泥泞往花园镇赶。

到汽车站后,又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从花园通往周巷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所有的车辆都禁止通行。

这可如何是好?骑自行车回去?可下了一晚上雨,路上肯定不好走。特别是下孝花公路从双峰管理区到王李村那段儿,绝对全是烂泥,根本不能骑车。唉!今年清明节看来是回不了王李村了。

这样想着,王加根再次返回牌坊中学。

当天下午,一辆小吉普车开进了学校,停在了王加根家门口。

从车上走下王厚义,还有王加根的大伯厚仁和三叔厚道。三位长辈大驾光临,让王加根和方红梅甚感诧异。虽然内心里对他们没什么好感,两人还是表现出非常热情的样子,把他们迎进了家门。

“牌坊中学在这么偏个地方呀!我还以为在花园镇呢。”厚道刚在客厅里坐下,就发起了感叹,又问加根和红梅,“你们就准备在这儿干一辈子?没考虑换个好点儿的学校?这里多不方便啊!我们开车都找了好半天。”

王加根回答说,没关系,没路子,没得力的人帮忙,想调动谈何容易!不过,他们自己正在努力。方红梅在学本科函授,他在参加自学考试,都在奔文凭。等大学文凭到手了,有了资本,再去想其他的办法。

方红梅把欣欣交给王加根,系上围裙,进厨房去煮荷包蛋。

家里没有什么好吃食。和大多数农村家庭一样,他们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就是荷包蛋。

方红梅撬开蜂窝煤炉,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把家里的十几个鸡蛋全部拿出来,一个一个地敲破,往开水里下。算上小车司机,共四位客人。每人四个鸡蛋,就得十六个。她一边往锅里打鸡蛋,一边数着数,生怕鸡蛋煮少了,待会儿分不匀。

客厅里,王加根抱着女儿,还在陪他爸、他大伯、他三叔聊天。

“你今天怎么没回王李村?”又是三叔王厚道在问。

王加根于是陈述了这两天去花园镇没坐上班车的情况,并且补充说,今天上午本来想骑自行车回去的,又怕路上有泥巴,不好走。

厚仁马上应和说,从双峰管理区到王李村那段路全是烂泥巴,的确不好走。他们开汽车回去,也只能把汽车停在双峰管理区。三个人脱掉鞋袜,打着赤脚走到村子里去的。

“你也可以把自行车停在双峰管理区,走回村里去嘛!”厚道接过他大哥的话,继续训斥侄子,“我们在潜江那么大老远都能够回来,你离王李村那么近,清明节为什么不回去?总说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对你好,你连清明节上坟都做不到!老人不是白疼你一场?”

王加根无言以对,但心里对他厚道盛气凌人的态度非常反感。

“还有。你爸妈和两个妹妹去了江汉农场快一年,你和红梅为什么不去看他们?你们都是中专生,现在又在考大学文凭,怎么连尊老爱幼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王加根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了。

看来,三个老家伙是有备而来,就是来找他们的茬儿的。

我结婚时请你们,你们拒不参加我的婚礼;我女儿出世到现在,你们从来不过问。父亲背着我们卖掉王李村的房子,把钱全部卷走,不给我们一分一文。你们今天第一次见到欣欣,没任何表示,连客气话都没有,还来兴师问罪……

回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新仇旧恨涌上王加根的心头。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义正辞严地指出:“请您说话不要这样咄咄逼人!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世人自有公断。您如果是这种态度,我们没办法交流!”

王厚道没有料到侄儿会这么回敬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我们走!”

方红梅端着煮好的荷包蛋来到客厅时,厚仁、厚义、厚道正一个跟着一个往外走。

她本想前去挽留,却被王加根制止了。

他们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眼看着三个长辈爬上吉普车,目送汽车开出了牌坊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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