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男人的眼泪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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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加根寄予厚望的那篇四万多字的中篇小说《房子儿子》,很快就被《槐荫文学》退了回来。
编辑回复的意见是:作品写得不错,但篇幅过长,不适合本刊采用。刊授班只接受一万字以内的文学作品。
王加根把小说稿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修改的痕迹。显然,编辑根本就没有看,原封不动地物还原主。
他很生气,但也很无奈。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槐荫文学》每期才六十多页,那么薄的一本杂志,怎么可能发表四万多字的中篇小说呢?
他自己做了一个大信封,把退回来的文稿重新寄给了东北一家大型文学季刊。接下来,又开始为刊授班的作业发愁。
昼思夜想,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题材。直到那天去肖玉荣家里喝完酒,返回牌坊中学的时候,他脑子里才灵光一现。
王加根想以自己为原型,写一篇纪实性的东西。
自方红梅送王欣去保定之后,他就一直想给老婆写封信,倒倒心里的苦水。何不借用书信的形式,采用第二称手法,创作一篇教师题材的小说呢?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正如时下非常流行的意识流。
文为心声。或许,这样的题材和表现形式,更能打动编辑和读者。
回到家里,王加根把客厅里的小方桌搬到电灯底下,又拎了把椅子坐下。摊开纸,提起笔,开始创作这篇标题为《男人的眼泪》意识流小说。
此时此刻,远在河北保定的方红梅似乎就坐在他面前,正在聆听他情真意切的倾诉自。他时而如涓涓细流娓娓道来,里面如滔滔洪水汹涌澎湃。字字血,声声泪,写出的文字真的感人肺腑。
小说的男女主人公也是一对教师夫妻,在同一所农村中学里教书,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他们跌宕起伏的情感经历,与发生在王加根和方红梅身上的情感纠葛差不多。他们最后分手了,是一个悲剧的结尾。小说在叙述爱情故事的同时,尤其关注中小学教师这个群体。同事们想方设法跳槽转行,涂勇、杨保胜停薪留职,各学校挖空心思赚钱创收。身边的所见所闻,以及广播电视报纸杂志上刊载的关于教育改革的内容,强烈地刺激着他,让他感到无比的困惑和悲戚。
小说女主人公和方红梅一样质问男主人公:除了丈夫的名义,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或者说还有那一头值得我忠贞不渝、放弃年轻时能够追求到的快乐?
男主人公是这样回答的:这些年来,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有哪些东西值得骄傲、值得炫耀标榜的。身材、地位、家庭、空洞的爱情都被你否定了,剩下的只有才能。不是连封建社会也讲“郎才女貌”么?可我又孤陋寡闻、才疏学浅。虽说拿到了专科文凭,你却马上就要本科毕业;文学创作尽管为昔日的同学和周围的人们所称道,还在市里获过奖,但爬了这么些年的格子,仍然没有什么知名度……还有什么呢?这些年我最感欣慰的又是什么呢?我想到了一年一度的中考,想到了那些活泼可爱的学生。当他们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向我报喜的时候,当走上社会的学生写信来汇报他们的工作成绩,真诚地忏悔学生时代的糊涂和荒唐的时候,我发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教师节之际,当学生的问候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时候;春节来临,当我们孤孤单单地呆在学校里无处可去,学生们络绎不绝地来给我们拜年的时候,我那从小就缺少爱之滋润的心灵感到了温暖。
还有我们的女儿。只有她不嫌弃我,不怨我没有用。不管我是高兴、是苦恼、是愤怒、是忧伤,她总是依偎在我的怀里,甜甜地喊着“爸爸”,用她的天真烂漫、聪明和淘气,带给我家庭的欢乐,带给我温暖和生活的勇气。难怪当记者问起一位颇有名气的厂长“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的时候,那位厂长毫不犹豫地回答:“带着女儿到公园去度过一个愉快的星期天!”
我,一个教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中学教师,又有什么值得骄傲、值得炫耀标榜的?我也希望自己成为参天大树,不当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但成不了大树的小草,不能说不生存啊!说得好听一点儿,果实和花的事业需要人做,但绿叶的事业同样是少不了人的啊!命运把我安排到一个不幸的家庭,环境使我成为一个清贫的教师,未必我就没有权利得到生活的温暖、享受爱情的欢乐?我的一生也许只能这样:默默无闻地燃尽最后一滴烛泪,化为灰烬飘散到广漠的空中……
这篇长达万言的小说,王加根几乎是一气呵成。
当方红梅从保定返回家里时,他迫不及待地把《男人的眼泪》交给她,让她成为小说的第一个读者。
方红梅看得如醉如痴,竟然声泪俱下,哭得如同泪人儿一般。
她说,除了内容感人以外,这种意识流的表现手法也是她比较欣赏的。尤其是女主人公出门面授学习时,男主人公一个人在家里的情景让她特别感动。
女儿不在家,你不在家,整整半个月我一个人在家里,的确是够寂寞的。我想女儿想得要命,想你想得发疯,现在这样讲,恐怕你也难以体会到。夕阳西下。教师和学生们放学回家了。学校在一天的喧闹中安静下来。只剩下我这唯一的住户和护校的那个扯起嗓子来和他讲话也只能听清百分之二十的聋老头。我拧开电视又关掉,翻翻报纸又推到一边儿,到操场上和学校四周的田埂上散步又觉得百无聊赖,最后还是回到家里坐在书桌旁发呆。
没有你抚弄着我的头发“叫声哥哥你带我走”,没有女儿要苹果要饼干要酒心巧克力的厮缠和唱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颠进颠出的小不点儿身影。桌上的闹钟永不停歇地咔嚓咔嚓,外面的青蛙不知疲倦地哇啦哇啦,还有布谷鸟在叫,远处还有火车的汽笛长鸣,就是没有人。没有人的影子,没有人的声音,除了一个孤孤单单的我自己。
下雨了。雨点打在窗玻璃上,打在窗外的梧桐树叶上,打在屋顶的瓦楞上,扑簌簌地响过之后,又一滴滴地掉下来,似妇人在哭泣。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停电了,一下子掉进无底的深渊,陷入张着血盆大口的魔窟。家具总是被你抹得干干净净,屋里总是被你捡得井井有条,每一件东西都有它固定的位置,我丝毫也不费力气地摸到火柴,把蜡烛点燃。火焰是黄灿灿的,蜡烛是红通通的,小圆镜里的我是清瘦、憔悴、悲哀的……
方红梅建议丈夫马上投稿,并且相信这篇小说肯定能够发表。
王加根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
他说,还是先放一放,冷处理一段时间,暑假期间再修改一次,然后投稿。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是王加根最忙碌的时候。初三毕业考试,组织学生毕业合影,中考预考,中考正式考试,组织考生填报志愿,提供学籍档案和各种资料……一大堆的事情都在等着他。
今年来牌坊中学照相的,果然是涂勇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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