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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毛不拔 (第2/2页)

“死了?我没听说呢。”王加根感到有些吃惊,“去年清明节回王李村上坟时,知道她得了癌症,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厚义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地回答:“是胜枝写信告诉我的。”

胜根和胜枝分别是本家二爹的孙子和孙女。

说起这姐弟俩的名字,还是蛮有意思的。

我们知道,加根他爷与本家二爹是亲兄弟,弟兄俩娶了媳妇后都没有生育后人。加根他爷抱养了素珍和三货,本家二爹的儿子也是过继的。加根他爷去世后,素珍与王厚义结了婚,本家二爹的继子也成了家。素珍和厚义生的头胎是女孩,取名加枝。几个月之后,本家二爹的媳妇也生了一个女孩,取名胜枝。接下来,素珍和厚义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加根。大约过了一年,本家二爹也得了一个孙子,就取名叫胜根。总而言之,本家二爹有个美好愿望,那就是在孙子这一辈,一定要胜过他哥家。至于将来结果如何,当然还要看后人的造化。

一瓶白酒被王厚义喝下去三分之一。

他又吃了一碗米饭,扫光了桌上几个盘子里的菜。酒足饭饱之后,突然感觉到内急,想去上厕所。他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拎起身边椅子上的黑皮包。

“上厕所带着皮包干什么?”王加根感觉有点儿奇怪。

王厚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解大手。”

王加根于是到卧室里拿出一卷卫生纸,递给他爸。

王厚义接过卫生纸,把黑皮包送到客厅后面的隔间,放在单人床上,又用枕头盖起来。然后,犹犹豫豫地走出了家门。

父亲的不正常举动让王加根感觉怪怪的。

他这才想起,从王厚义来到这里,一直黑皮包不离身,而且从来没有打开过。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也拖了把椅子到身边,把黑皮包搁在上面。

黑皮包里究竟装的什么宝贝?

好奇心让王加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趁王厚义上厕所的功夫,打开黑皮包看一看。

瞅见他爸消失在初二(1)班的墙后面,王加根迅速来到隔间,从枕头下面翻出黑皮包,拉开了拉链。

天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满满一皮包人民币!十元票面居多,还有五元、两元和一元的,用橡皮筋一捆捆地扎着。

翻动这些钞票的时候,王加根还发现了一张火车票,是从汉口到花园的,时间是昨天。

王厚义不是说,他是今天从汉口来到花园的么?火车票怎么是昨天的日期?带着这些疑问,王加根将黑皮包里的东西还原,拉上拉链,又用枕头压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回到客厅里,一边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盏,一边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联想起王厚义提到胜根她妈的死讯,王加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王厚义实际上是昨天到的花园,然后从花园直接去了王李村,今天从王李村过来的。他爸这次回来,也并非像他刚才所说的,是对儿子一家人不放心,而是为了去王李村拿钱。也就是说,房子卖给本家二爹后,钱并没有完全结清。这次他回来拿的,很有可能是余下的尾款。王厚义不愿意将这些告诉他,所以编出了“今天从汉口来花园”的谎言。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王加根算是开了眼。他不准备在王厚义面前揭穿这件事,也不打算告诉方红梅,免得大家都不开心。他要冷静地观察一下,看父亲接下来还会怎样表演。

目睹儿子儿媳的困境,他会不会动动恻隐之心,支援他们几个钱?过了大半年来看他的亲孙女,会不会有所表示?

王厚义上完厕所回到家,径直到厨房的洗脸盆里洗手。路过隔间时,瞟了一眼床上的枕头,见没什么异样,表情显得比较镇定。

这时方红梅领着欣欣回来了。

王厚义马上吩咐加根:“切西瓜!把西瓜切开,给欣欣吃。”

王加根没有推辞,面无表情的抱起厚义带来的大西瓜,放在塑料桶里洗了洗,然后切成小块。

方红梅拿起一块西瓜,交给欣欣:“去!送给爷爷。让爷爷先吃。”

欣欣接过西瓜,颠着小腿跑到客厅里,送到王厚义的面前,稚声稚气地叫道:“爷爷吃西瓜!”

“好好好!我们家欣欣真懂事!真是爷爷的小乖乖!”王厚义接过西瓜时,笑呵呵地赞叹起来。

在厨房里切西瓜的王加根听到这里,泪水突然从眼眶里漫出来,心里感到无比的悲伤。西瓜切好后,用瓷盘子装好,端到客厅的桌子上。

王厚义、方红梅、欣欣每人吃了两三块,唯有王加根一块也没有尝。他说晚饭吃撑了,装不下,而且有点儿拉肚子的迹象。

吃过西瓜,方红梅叫公公去操场上走一走,免得晚上难以消化。

“不走了!今天又是轮船又是火车,刚才又从花园火车站走回来,实在太累了。想早一点儿睡觉,明天早些起来赶车回潜江。”

听王厚义这样讲,方红梅又赶紧到厨房烧热水,让公公在后院子里洗澡。

王厚义洗完澡,就躺在加根为他铺好的单人床上,抱着黑皮包睡觉。没多大一会儿,就传出雷鸣一般的鼾声。

入夜很深了,王加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下半夜,听到后院子传来鸡的惨叫声——他知道这是鸡们遭到了黄鼠狼的袭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家里的十几只鸡几乎被黄鼠狼逮光了,他却束手无策。

这些鸡是今年春天他们从花园镇买回的,最初都是小鸡娃,养在一个铁笼子里。后来鸡娃们长大了,铁笼子就装不下。他们只能让进不了铁笼子的鸡站在笼子上面,或者蹲在屋檐下面过夜,结果接二连三地遭到黄鼠狼的攻击。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做个大些的木鸡笼,或者用红砖垒个鸡埘。这样任其被天敌糟蹋,太不人道了。

凌晨四点多钟,王厚义就起床了,说是想早一点儿去花园搭车。

要是以往,王加根肯定会迅速起床,骑上自行车去送父亲,但今天他却懒在床上没有动。

“爸要走,你骑车送一下呗。”方红梅催促道。

“我不舒服,脑壳痛。”

“那你起码也应送到学校大门口。这点儿礼节都不懂!”

王加根万分不情愿地爬起床,陪着王厚义往学校外面走。

一路上,父子俩一句话也没有讲。

学校铁栅门锁着。他又把门卫老宁喊起来开门。出了学校大门,王加根就不想继续送父亲了。说了两句客气话,他就调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王厚义沿着通往107国道的大路走了一段儿,脚步又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天还没有完全亮,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儿,他心里害怕。身上带着那么多现金,要是遇到拦路抢劫的,可就惨了。

万般无奈,他只有退回到部队抽水房附近,坐在塘埂上。一直等到天大亮了,路上有了行人后,他才开始往花园镇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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