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精神折磨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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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白素珍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总是感觉特别疲劳。
上班时腰酸背疼,四肢无力,耳朵里成天像电锯锯木头一样地响个不停,时不时还感到头晕。每天吃过午饭,人就极度困乏,非得午休一会儿不可。可脱下外衣,平躺在床上,心脏又像悬在半空一样。甚至觉得呼吸困难,上气不接下气。她于是强迫自己镇静、冷静、安静,努力进入睡眠状态。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只能眯十几分钟。醒了之后,就再也难以入眠了。因为担心睡过了头,误了上班的钟点,她只好穿衣起床。一会儿脱衣,一会儿穿衣。天又那么冷,穿的衣服又多,真是麻烦死了!但不睡又不行。中午哪怕眯那么十几分钟,她就会感觉精气神足了一些,脑袋也不那么沉了。如果完全不睡,下午根本没办法干活儿。这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呀?
事实上,她的这些毛病是因为思念大女儿加枝而引起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加枝从美国给她邮来的贺年片,信封里还夹寄了十元零三角钱的人民币。这是加枝那年回国没有用完的零钱。
白素珍又惊又喜,那种极度高兴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可是,当她看过那封久违的来信,愉快的心情又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伤心、痛苦和愤怒。
加枝在信中写道:“坦率地讲,我们母女俩还很陌生。我不习惯你那种自我夸耀的感叹,老是说你为了别人而作出了多大的牺牲。实际情况真是这样么?只有老天爷知道。我劝你,别总是自寻烦恼,认为你有恩于别人,别人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你有先生,有未成年的子女,你应该多从他们身上获得乐趣……”
这像亲生女儿对母亲讲的话吗?尤为让白素珍生气的是,加枝明知道她不识英文,最后落款却是用的英文名字。
你打着美国腔,用英文署名,真以为自己是美国人了吗?加枝还在信中提出,把她留在家里的所有书信、日记和影集都邮给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想和过往一刀两断?再也不回中国了?再也不认她在中国的亲人了?再也不回保定她父母的这个家了?
白素珍不打算给加枝邮这些东西,准备写信让加枝自己回来拿。可是,加枝会不会误以为她舍不得花邮寄费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按加枝的要求,把这些书信、日记和影集全部寄到美国去。不过,在邮寄之前,她准备好好整理一下,从头到尾再浏览一遍。
重读加枝上大学期间的书信和日记,白素珍忍不住泪流满面。那时的加枝,对她是多么敬重、多么依赖、多么信任啊!加枝甚至说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这才过了几年时间,加枝对她的看法怎么就完全改变了呢?她在女儿的眼里,怎么就成了“恶魔”呢?
每天晚上,白素珍总是要到转钟之后才上床睡觉,而凌晨四点半左右就醒过来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加枝。
她一直觉得,加枝自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对她进行精神虐待,给她制造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她想忘掉加枝,可又没有办法做到。毕竟加枝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的。为了加枝,她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为了加枝,她放弃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和其他追求。可万万没有想到,加枝长大之后,竟是如此没有良心,把她的养育之恩忘得一干二净。最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加枝竟然放弃学业,不要工作,不要亲人,跟着留学生丈夫张德林逃往美国,还玩起了“失踪”。出国七年多,加枝只给家里写过三封信。每封信中都说自己与母亲没感情,对家里人感到陌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加枝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想起这些,白素珍就对加枝恨着牙痒痒。这个女子太自私了,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早知道她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当初就应该听从别人的劝告,把她留给她的生父王厚义。让她在农村里生活和成长,变成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那样的话,她就没有资本来折磨、虐待和摧残她的母亲了。
虽是这样想,白素珍还是天天思念加枝,没有诅咒加枝遭报应。她还是希望大女儿生活得美满和幸福,有一天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痛改前非,孝敬生她养她的母亲,孝敬视她如亲生闺女的继父老马。把那些书信、日记和影集寄给加枝吧!让她自己重新看看,或许能唤醒她的良知和对母亲的同情心。
白素珍有时还这样想,假如她是猪狗牛马之类的动物,只知道尽心尽力的繁殖和抚养后代,不懂得要后代回报。那该多好啊!眼下最大的苦恼是,她没有动物的那种“高姿态”,因为她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她觉得,自己抚养子女吃了那么多苦,付出那么多,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可是,子女们长大成人、参加工作之后,都自私自利,只为自己打算,只知道爱他们自己的后代,不关心、体贴和孝敬她和老马。对于这一点,她尤其难以忍受。
晚上上床之后,老马总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并且开始打鼾。而白素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难以入眠。想起加枝,她心里就一阵阵难受。于是默默地数数,做深呼吸运动。这样做了好久好久,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两三个小时之后,她又会醒过来。满脑子想的还是加枝,而且越来越清醒。她再次开始做深呼吸,强迫自己多睡一会儿,可丝毫也不起作用。身边的老马鼾声如雷,吵得她心烦意乱。她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出房间,穿过客厅,来到马颖的卧室,打开台灯,坐在写字台前写日记。
写什么呢?当然是研究大女儿加枝。
“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许不会。她明知道人生在世最怕寂寞和孤单,就想用不理睬这种方式来折磨我?她想达到什么目的?是想置我于死地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生她养她错了么?我省吃俭用供她上大学错了么?我是阻止过她出国,担心她受资本主义国家价值观念的影响,变成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自私自利的人。看来,我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我为什么要天天想念这个狠心又冷酷的不孝女?我为什么不能忘记她?我真恨自己啊!”
从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一位母亲被亲生儿子拳打脚踢,揪着头发往墙上撞。母亲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就喝农药自尽了。这位母亲的遭遇,让白素珍想起了她可怜的养母,但王厚义毕竟不是她养母亲生的。比起这位有亲生儿子的母亲,她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加枝再不孝,毕竟还没有辱骂她,也打不着她。或许是因为上天明知加枝不孝,才故意把她安排到万里之遥的大洋彼岸吧。
不上班的时候,或者百无聊赖的夜晚,为了减轻思念加枝的痛苦,白素珍开始找人打麻将。麻将能让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麻友都是部队干休所大院的老头老太太。一角钱或者两角钱一局,一场麻将下来,输赢通常不会超过五块钱。纯粹是消遣,为了打发时间。如果老马不值班,他们夫妻俩就会一起去玩。
老马打麻将根本就不动脑子。不是出错了牌,就是去赢那些已经没有的绝张子。好几次,他自己碰了某张牌,又拿着那张牌去单钓将,笑得其他的牌友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白素珍有个难以启齿的怪毛病,只要前仰后合地大笑,她就会小便失禁——尿裤子。一遇到这种尴尬事,她就只好扯个理由离场,回到自己的家里换衣服。看到别人都嘲笑老马不会打牌,白素珍当然觉得没面子。她总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痛苦,有时还会勾起痛苦的回忆。
老马说:“我知道,他们都是在笑我傻。”
“不!他们是在笑我为什么嫁给你这样一个傻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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