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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精神折磨 (第2/2页)

“那你怎么还笑得尿裤子?”老马问。

白素珍回答:“笑比哭好嘛!”

在宜昌第一次与老马见面时,白素珍就看不起这个人。说话咄咄讷讷,举止窝窝囊囊,看上去老实巴交,给人老气横秋的印象。她压根儿就不想嫁给这个榆木疙瘩,可“三线”的那些领导、同事和朋友都来做她的工作。劝她不要心高气傲,要面对现实,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们对白素珍说,你已经单身生活了十几年。为了成为一名正式工人,在“三线”也打拼了五年多,可至今还是个临时工,转不了正。如果继续这样混下去,你的一生就完蛋了。老马年龄是大了点儿,看不去也不怎么精明,但他毕竟是军官,能够享受国家的好多优惠政策。如果你嫁给他,你和加枝就能够随军,能转商品粮户口。这对你有好处,对加枝就更重要。万一加枝将来考不上大学,有商品粮户口,国家就有可能安排工作。如若不然,加枝就只能回农村去种田了。为了孩子,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吧!一切为孩子着想,从孩子的利益出发,把希望寄托在加枝身上。

就这样,白素珍委曲求全,最终答应嫁给了老马。

加枝也跟着她来到马家,并且转到了基建工程兵部队子弟学校读书。部队子弟学校的教学质量当然比农村中学要高得多,加上加枝本来就聪明伶俐,又勤奋努力,结果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bJ农业大学。可谁也没有想到,她大学毕业后,竟然辞去留在bJ任教的工作,随男朋友张德林到美国陪读。她还故意与国内的亲人们断绝来往,用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对生她养她的母亲进行精神折磨。

当初与王厚义离婚时,冯婷婷劝我不要小孩,我为什么不听?回白沙铺后那么困难,大人小孩肚子都吃不饱,我为什么不把加枝送给别人?为什么不抛弃她这个累赘?我为什么要因为她的缘故而嫁给自己并不爱的老马?我真傻!我为什么不多为自己着想?为什么不去找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当、情趣相投、性格开朗、有知识有水平的男人来当我的丈夫?为什么不去找一个能够保护我不受别人伤害的男子汉?悲剧啊!而且,这个悲剧还得继续下去。

不管老马多么呆板、多么糊涂、多么软弱无能,我还是得陪在他身边,关心体贴他,帮他抚养孩子,操持家务。老马已经是六十岁的老人了,风烛残年,生性懦弱,依赖性强,动不动就说离开我他活不下去。我相信他讲的是真话,也很可怜他。而且,加枝能够长大成人、能够顺利地读完大学,与老马提供的良好条件也分不开——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点。加枝不懂事,不报老马的养育之恩,我应该替她来报答。我不能让加枝折磨死了,必须忍受精神上的痛苦,坚强地活下去。我要让老马的晚年生活幸福,要让小女儿马颖快乐地长大。就算是为了老伴和小女儿,我也必须好好地活着。我要加强锻炼,坚持跳老年舞。不忧愁,不痛苦,不悲伤,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不自己折磨自己。加枝不理我,我也不理她。坦然面对,我不欠她什么!

白素珍和老马生活在一起,两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艰苦朴素,勤俭持家,舍不得花钱。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其他的爱好和情趣。老马头脑简单,性格呆板,反应迟钝,嘴笨,讲不出一句让人开怀大笑的话语,也很少开玩笑。他们的夫妻生活索然无味。白素珍体会不到男人的幽默和风趣,因此感到特别孤独和寂寞。她又是个天生的软心肠。看到老马那么实在,就觉得他特别可怜。虽然她比老马小十二岁,还总是像大姐姐一样地去关心他、照顾他。

为了马颖能够健康地成长,她希望老马长命百岁,希望老马能够健康地活着,死在她的后面,为她送终。老马在家里吃早饭时,她总是要订购一斤鲜牛奶,用牛奶煮两个荷包蛋,逼着老马吃完喝光,强迫他补充营养。逢到老马在税务局值夜班,白素珍就睡不着觉,既担心老马晚上犯病,又记挂着美国的加枝。因此,她临睡觉前总是要吃好几种调剂神经和催眠的药丸。比方谷维素、鱼肝油、维生素c和养血安神片。吃过药之后,就靠坐在床头看小说催眠。

她看的小说都是马颖从学校图书室给她借回的,多半是台湾女作家琼瑶的作品。有些小说她并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勉强往下看,目的只是为了催眠。因为坐的时间久了,屁股一阵阵发麻,身子感到很沉重,她就脱掉外衣,躺在被子里看。直到眼睛如雾里看花,又胀又痛又流泪。下半夜了,还是无法睡着。于是,她又爬起床,自己削苹果吃。苹果吃完了,再把苹果皮放在枕头旁边。嗅着苹果皮散发的香味,开始做深呼吸运动……

这天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一个酷似毛猴的妖怪趴在她的身上,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想喊,喉咙里又发不出声音。于是拼命地用脚蹬,可妖怪还是不下来。她把右手伸到被子外面,摸到的是毛绒绒的皮毛动物,心里就不那么害怕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在被子里打滚儿。手乱舞,脚乱踢,终于让那妖怪甩下了床。她点亮灯,定睛一看,那妖怪原来是个女孩子。她很生气,举起手便要打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对她说:“你别打我,我是鬼,不是人。”

白素珍当然不相信。犹豫间,那女孩子转身就跑,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棵树上。她跟着跑过去,只看到树上挂着一张人皮。她围着大树找了好半天,那个女孩子又出现了。

女孩子悲伤地说:“我生了两个女儿,结果死了一个。”

白素珍问她死的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女孩子回答,死的是大女儿。

素珍于是跟着她流眼泪。

正在这时,加枝突然出现了,喊了一声“妈”,就很亲热地与她拉起了家常。

白素珍又转悲为喜,高兴得哭了起来……

早晨起床后,她感到头晕脑胀,胸口堵得发慌,浑身如被绳子捆绑着一样。耳朵嗡嗡作响,脑袋疼得就象要裂开,脸色也相当难看。

她想给加枝写封信,又不知道从何写起,写些什么。怎样说才能让加枝给她回信呢?诉苦么?说说自己抚养她的艰辛?加枝肯定不愿意看。责骂她?说她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加枝肯定会生气,更不会理她。就这样,她写了撕,撕了写。折腾来,折腾去,一直没有把信写成。

“加枝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难以忍受这种非人的精神折磨,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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