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四十八——四十九)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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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市商场西边的大寨巷集中了沙市最多的特色小吃和小餐馆。这条沙市最著名的小吃街,不论食客什么时候想去吃点什么,总能找到他喜欢吃的食物。这是条几乎二十四小时的营业的餐饮街。
西宁只想吃顿正儿八经的大米饭加炒菜的午饭,但是现在已是下午三半点左右,大部分小炒馆子营业高峰已过。要想找一家还在营业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没中午那么多。
西宁刚端起碗准备吃饭,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打开电话,原来是李浩倡打来的。
“在学校?”电话里李浩倡问。
“没有,外面吃饭呢。”
“这个时间,吃的什么饭?中饭不是中饭晚饭不是晚饭的!外婆刚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我和紫琼回家吃晚饭,一定要带上你。结果你现在……”
“现在吃饭和晚上吃饭又不矛盾!晚上我六点准时到达。”
“在哪里,我过来坐坐。”李浩倡急切地问。
“大寨巷,平安餐馆。”
连走带跑,约摸七八分钟,李浩倡就到了平安餐馆。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西宁,李浩倡说:
“脸色不怎么好啊,苍白得很。精神更不行,一副伤心又恍惚的样子。”
“躺了三天三夜没吃饭,还感冒了,这脸色肯定不好看啊。这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被人抛弃了,精神受到伤害,又陷在回忆里,所以一幅伤心又恍惚的样子。这滋味确实不好受,要时间消化嘛!”虽然看得出西宁自嘲很刻意,但那熟悉的语气又回来了,这让李浩倡松了一口气。
其实,西宁也注意到了到李浩倡的脸色,问他:
“脸色灰蒙蒙,眉头皱那么紧,是不是心情又不好了?”
“哪里!这几天睡得不好。”李浩倡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
吃完饭,西宁跟着李浩倡一起回“北岸”。
走到大寨巷口,李浩倡问:
“接下来怎么搞?”
“这些年,寒暑假一是要陪她,二是要开补习班挣点钱贴补她家,一直没出门写生了。现在……和她有关的计划都可以取消了;学生早参加专业考试了,我也没课了。我起床前在考虑,是不是马上出去写生。”
“骑摩托车去LS?行啊!西宁,我和你一起去!边走边写生,沿途积累点素材,或许下半年份油画大赛的参赛作品用得着!这样,明天我就去找南山,要他找两辆排量大点的摩托车!”李浩倡一听说骑车就兴奋起来。停了一会,李浩倡接着说,“西宁,这些年,除了考研。你把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那边……不过,现在终于解脱了!是该安排下自己的生活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满天的阳光还是和前几天一样明艳,偶尔掠过城市天空的鸽群一如既往鸣着鸽哨,头顶的法国梧桐宽大的叶子还是那么碧绿,BJ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还是如往常一样稠密,街道北边的房子,在午后阳光照射下,各色墙壁尤为分明,如一幅艳俗城市建筑物的油画……还有那从童年一直走在自己身边的李浩倡!
看到这一切,西宁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滚滚红尘中小城的生活还是和原来一样,喧闹、忙碌又可爱。
李浩倡、紫琼和西宁三人刚进大门,西宁就叫了一声“外婆!”
“哎——”外婆在画室大声回答,“是西宁吧,进来!”
李浩倡站在房门口,看到外婆坐在轮椅上向西宁张开双臂,西宁走过去,蹲到外婆面前。外婆一把抱住西宁,不停拍打着他的后背。嘴巴贴在西宁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西宁对骑车到出去写生是认真的。几天后,他到了长春店里,给长春说了骑车远行的计划,一是要他弄两辆排量大点的车,二是学习补轮胎和摩托修理。长春一看这哥们一副认真的架势,亲自给他列出一张表,表上是摩托车最常见的故障及其排除方法。
毕竟是拿粉笔和画笔的手,拆卸安装轮胎对西宁来说,是件重体力活,头一天,手就受了伤。但是他没退缩,继续学习。
长途骑行,自己学点修理技术,会给旅途减少很多麻烦,也提高了安全系数。因此长春对西宁的学习要求很严格,教技术更是细心、耐心得很。
有天下午,紫琼来到长春的店里。李浩倡和西宁正蹲在一辆摩托车边,分析车子出现的故障和怎么排。两人太过投入,根本没注意进来的紫琼。
长春看见她进来,向她招手,招呼她过去喝茶。
“如果是李浩倡一人骑车到LS,我还真不担心。反而是他们两人去,我倒有点担心!”长春对紫琼说。
“为什么?”
“骑摩托车走那么远的地方,真是个体力活,我担心西宁这个白面书生扛不住;还有,长途骑行,不仅需要好的体力,更要有好的精神状态。西宁最近的精神状态……”长春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那我们劝劝他俩,等过段时间再出发……”紫琼说。
“早劝过了!他们俩正在兴头上,谁的话也不会听!有李浩倡照应他,应该没事的。”
明天就要踏上去LS的行程。出发前,李浩倡想回家陪外婆吃个晚饭。
下午,李浩倡和紫琼从“北岸”早早回到家里。
两辆摩托车,被擦得干干净净,停靠在客厅的东墙边。整理好的行装,被装在两个大包里,紧紧地捆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车和行装,昨天就收拾好了。
中午,南山在电话里说,走之前,大家一起聚聚,预祝旅途顺利,被李浩倡拒绝了:
“等我和西宁回来,再聚!那时候听我和西宁讲一路骑行到LS的故事。”
浩倡先到书房陪外婆聊了会天,然后到厨房做饭。外婆兴致很高,也帮着洗菜。
洗完菜,外婆离开水池,想到餐桌边去坐下休息。老人家迈脚第一步,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砖上!
李浩倡大叫一声“外婆!”,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一边的紫琼,连忙跑到餐桌边,从餐桌上的提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中心医院的急救电话。
在抱起外婆的时候,李浩倡发现了外婆摔倒的原因。水池下面的地砖上有些水,她正好踏在这些水里;最主要的是,外婆旧布鞋的泡沫鞋底早已磨得溜光。
这是外婆第一次被别人送进医院。在李浩倡的记忆里,在此之前,外婆自己从未因伤病进过医院。
进院后的头二十四小时,外婆一直在急救室里抢救。不论谁来劝说,李浩倡一步也不离开急救室大门。
第二天,外婆转到重症监护室。第三天,外婆还是没有醒过来。
第三天夜晚,李浩倡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的走廊上,看着走廊顶上的灯光,想起了小时候在医院,外婆照看自己的往事。外婆常常把自己抱在怀里,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轻轻哼着儿歌,拍打着自己后背,安抚着自己。那时候,病房头顶的灯,也像现在一般在头顶晃啊晃……
李浩倡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原来不是头顶的灯在晃动,而是自己在打瞌睡,身子在晃动。
第五天,浩倡进ICU看外婆。他听到外婆嘴巴里丝丝拉拉作响,贴近一听,是外婆在艰难地问话:
“是……浩倡吗,是浩倡吗……”
“是我,外婆!”浩倡回答。
这是外婆进医院后,第一次睁眼、第一次说话。从这声询问开始,外婆的病情慢慢稳定,开始缓慢好转。
两个星期后,七月上旬,外婆的病情大为好转,转到普通病房。
可是,西宁却发现,这段时间,李浩倡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差。他的状态简直和高中复读退学前的那段时间几乎一样。不想说话,不想动。他几次对西宁说,要他先走,自己现在对去XZ没有了兴趣。
长春和北川看到李浩倡这种情况,劝西宁一个人去XZ算了,说李浩倡现在这状态,不能安全驾车。
两人一路写生一路拍照一路欣赏美景的计划看来是破灭了。在七月上旬的某个清晨,西宁身驾着摩托,从古城西门出发,上三一八国道,一路向西而去。出西门的时候,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橘红色的霞光,洒满天地。
其实,最先发现李浩倡精神状态不好的人,是外婆进医院第二天,来探望外婆病情的曹佩璐。
她告诉安歌,李浩倡的精神状态不好,有最近一段时间熬夜照看外婆睡眠不足的原因,也有其他原因。他高中时,不是患过严重的神经衰弱吗?估计这病现在又犯了。最后,曹佩璐告诉安歌说,受医疗水平的限制,先前关于李浩倡神经衰弱和神经官能症的诊断或许并不准确;从他的症状看,应该是抑郁症。这个病,在国外早有诊断标准和系统的治疗方法。
“那怎么治疗,在哪里治疗?”安歌问。
“等我先联系我同学,弄清楚后再来与你和紫琼商量。”曹佩璐说。
八月头,外婆基本康复,回到张居正街自己的家。浩倡请了个保姆张妈,随外婆回家,照看她老人家。
李浩倡在医院一直看护外婆,人累得不行。外婆出院回家后,紫琼要他休息几天再上班,可他没有同意。
虽然李浩倡每天坚持和紫琼到“北岸”上班,可紫琼看得出,他是强打精神!每天下午,顾客少,生意清淡的时候,李浩倡坐在卡座一号,既不看书也不说话沉默不语的样子,让紫琼很心疼。在心疼的同时,又有一丝害怕,她怕李浩倡长时间陷入到这个状态,这不是她要的那个李浩倡。她喜欢她爱的李浩倡是个聪明、热情和很会照顾人的男孩子。
外婆回家以后,曹佩璐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她,怕她的病情有反复。
晚上,曹佩璐又一次来到张居正街五号。外婆看到额头冒汗的曹佩璐,连忙要安歌给她端来冰西瓜和葡萄,还要她坐到电风扇正对面。
三人正聊着,紫琼也从“北岸”回到屋里。
李浩倡这些天精神状态不好,紫琼每天都提前下班来这边看看。
四人闲聊一会后,外婆借口要读书,“赶走”了三个女孩子。其实,大家知道,外婆是心疼她们,要她们去早点休息。
三人没有和李浩倡打招呼,直接走到了安歌的房间。坐定后,三人聊到了李浩倡最近的状态。紫琼说,从五月底,听说南山的事开始,他精神状态开始变坏;然后是西宁的事,弄得他好长一段时间情绪低落。好不容易,和西宁商量好去XZ,情绪刚刚好转没几天,碰上外婆摔倒,一下子又让他的情绪跌落到谷底。
她今天来,一是看看外婆身体情况;另一个目的是找安歌和紫琼,给他们说说李浩倡精神状态最近很差这件事。
曹佩璐说,李浩倡这些天的精神状态,肯定和前面的诱因有关,但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完完全全呈现的是一种病态,在她看来是抑郁症发作!
然后,她仔仔细细地向安歌和紫琼讲解了什么是抑郁症以及它的危害;并告诉她们,在国外,这种病早有了成熟的诊断标准和治疗方法。
而在国内,对这类病关注得不够,研究也少。目前在小城市和广大农村医院,这种病几乎都被诊断为神经衰落和神经官能症,这样,患者就会在错误的诊断下进行错误的治疗。
“那我哥是抑郁症吗?”安歌问。
“所以啊,你哥要做一个确诊!”曹佩璐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唐博士,她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是这方面的专家。前几天我把你哥的情况描述给她听了一下,她基本判断你哥患上的就是抑郁症。为了让你哥早日摆脱病魔的折磨,她和我都建议你哥去上海一趟,让她确诊浩倡的病到底是不是抑郁症。”
“曹姐,能遇到你真是李浩倡运气好!这样吧,我来陪李浩倡去上海检查吧。”紫琼说。
“如果确诊为抑郁症,我和唐博士商量过,先在那里住院,唐博士会一边用药一边观察效果。等病情稳定后,出院回家,然后唐博士会给李浩倡把药邮寄过来,继续治疗。如果不是抑郁症,仅仅是神经衰弱,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也不会影响你们十·一的婚礼。”
“我们的婚期早改了,到现在也没拿证。西宁的事,对李浩倡刺激很大,他说他想把婚期往后推推。”
“什么?哥哥这个傻子,这么做多伤害你啊,紫琼姐……”
“李浩倡怎么能这样!?”曹佩璐也有点气恼。
“好了,都别说这个了!”紫琼说,“曹姐,真的蛮谢谢你!李浩倡的事让你操心,还安排得这么细致。”
曹佩璐说:
“客气话都别说了。紫琼,推迟婚期、和李浩倡出去这么多天,都得想出理由来,到时候好回复你爸妈和外婆。”
紫琼点点头,说,“这次陪李浩倡到上海检查,就说原来深圳的同事结婚,要我去做伴娘,顺便和李浩倡过去玩了几天。推迟婚期更好说,就说店里忙,到十·一难得准备好。”
说完李浩倡的事,曹佩璐要回医院。在楼下分别的时候,她对紫琼说:
“紫琼,定好了什么时候过去,通知我,我先给你们联系,然后再把唐博士的联系方式给你们。”
很多年后,安歌回想起这个夜晚,想到曹佩璐额头的汗水、想到她为哥哥病情做确诊检查计划的神情……
哥哥遇见曹佩璐后,每一次遇到重大事情,曹佩璐都及时出现在他面前。后来,安歌相信缘分一说,就是从他们两人身上开始的!
没过几天,李浩倡和紫琼去了上海。走的那天,曹佩璐正好休息,打车送他们两人去了机场。
从荆州出发两个星期后,西宁进入XZ地界!随着行程的增加,路口,河边的玛尼堆越来越多。这些玛尼堆,大小不一,有的边上还栽上了柱子,拉上五彩缤纷的经幡和哈达!
这是个晴朗的日子,快到中午的时候,远远地,西宁看到前方路边一个高大玛尼堆。
骑到玛尼堆边,西宁停下车。
玛尼堆周围矗立着高杆,高杆间扯着绳索,绳索上系着层层叠叠数不清色彩缤纷的丝绸哈达。在藏族文化里,彩绸的色彩分别象征不同地意义:蓝色象征天空、白色象征祥云、红色象征火焰、黄色象征大地、绿色象征水。
这些哈达在高原的风中猎猎作响,招扬着挚诚挚真的祈祷和祝福。
西宁下车,离开道路,向远处走了将近一百多米,才找到一块石头,带回来放到玛尼堆上,然后按藏民风俗,绕“玛尼堆”顺时针走三圈。
在这个转圈的过程中,西宁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他还是双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
自从进入XZ,这一路走来,西宁看到了太多的玛尼堆。国道三一八的那些玛尼堆,成了很多旅行者发表感言和联络他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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