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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一 (卷三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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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正处于失业之际,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交际圈子又极其有限时,我就很自然地被那个以李云龙为首的新流派吸纳了。我们遇到相同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的身上都已经没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工作。这个流派的大多数人,家庭背景都很一般,不能够好像其他人一样经常地向家里伸手要钱。如果我们不想“吃西北风”的话,那就必须尽快去找工作。

一个星期后,我和李云龙就在镇上的一家棉纺织工厂上班。那里的厂房面积很大,使用的都是一些半自动化的大型设备。由于我之前的工作经历派不上用场,因此我和李云龙所从事的只是普通的配料工作。

我们所服侍的对象是一台拥有整套加工流程的无纺布生产设备。它的体积非常庞大,结构也异常复杂,但人手并不多。往往一个人需要兼顾多个流程的职责。

我和李云龙的工作就是负责将那些按照比例配对的化学胶粒放到熔炼的炉子里面。这些胶粒融化成液体之后,经过喷丝装置由高速热气流拉伸成型,然后到达网带接收机进行冷却回收。最后从这套巨型设备的末端出来时,就是平时见到的无纺布成品。这些块状的无纺布出来时被卷绕机卷成一个个圆筒加以回收。之后就需要两个人每人站到回收轴的一边,将沉重的卷轴抬下来抽出,然后打包封装好并且抬走。

通常我们在机器的配料供给处每工作半个小时,就要到成品回收口帮忙打包。然后不断地重复往返。李云龙对我说:

“看吧,你说这机器像不像一条巨型的毛虫。你往它的嘴里拼命塞饲料,它就会在腹部制造出很多白色的虫蛹。”

“像极了。”我说道。

“我们先是一个有头有脸的给它投食的绅士。到末了我们又成了专门清理排泄物的清洁工人。”

“我们是饲养员。”我说。

“假如它遭殃,我们也要遭它的殃。”李云龙说道。

配料工作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儿。当生产速度被要求加快时,我们就需要不断地弯下腰来,将不同种类的胶粒称重,然后用胶桶将它们运到一个升起的平台上,再将这些重达几十公斤的胶粒倾倒进那条机械巨虫的血盘大口里。

一些不怀好意的老同事往往趁上级不在场的时候就摆出一副得过且过、懒懒散散的姿态。而一遇到重要领导亲访视察时,他们则马上显得干劲十足,并且以一种傲慢的声调站在三楼的平台栏杆上对着我们两个大声喊话:

“喂喂,怎么搞的!下面做配料的,速度放快点!我们这里几乎停产了,你们是不是想我们给领导训话!”

我们在这里干了两个星期就辞工了。临走时,财务部的文员给我们结算工资。她告诉我们,一般情况下,做不够一个月的员工都不计算工资;我们之所以领到工资是因为我们“很幸运”。

我们拿着这些到手的工资去吃夜宵,到处挥霍,不到一个月就不名一文了。于是我们又到一家制作搅拌机的工厂做打包的活儿。虽然我在这类流水线上有过一年的质检经验,并且发过誓再也不做这类工作;但此刻,我已经将那些誓言忘记得一干二净。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向这些枯燥乏味的工作俯首顺从。

流水作业式的生产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停下来,工人们必须两班轮换来适应那些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且不知道疲倦为何物的机器。那些加班的夜晚我们都好像开足了马力的发动机一样干着活儿,

丝毫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我们以做兼职的形式被雇佣,每个月的工资都会分两次发给我们。虽然如此,由于我们在工作上花去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休息时都用来睡觉,根本就没有太多花钱的机会。

没多久,我们领完第四次发放的工资就撒腿走人。李云龙说,这样的工作我们都能坚持两个月,那真是一种奇迹!为此,我们凑钱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完晚饭之后,圈中的朋友叫我去酒吧消遣,我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去。我说我晚上还有事要做。虽然我们一起工作,一起辞工,但我们彼此都有各自的生活和消遣。

继这种马不停蹄的流水作业之后,我和李云龙又在距离本镇不远的另一个较大的小镇上找到了一份的安装配电柜的工作。我们面试时每个人都轮流到一个小房间里进行单独洽谈。轮到我时,那个面试的文员对我说道:

“很好!你找对地方了,我们也找对了人。不过我们对你频繁更换工作的这一点并不赞同。我们希望你在这里安安定定地做下来。我相信你是一个不错的员工。直觉告诉我你是。但你的朋友跟你不一样,他可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历。虽然我们这里不需要什么电工证书,可是你觉得他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我相信他完全可以胜任。”我回答道。

“你可以为他担保吗?”面试文员说。

她之所以有这种怀疑,我猜测是由于李云龙在简历表上填写的工作经历太过“多姿多彩”的缘故。

“你是指书面担保,要我签写合同那种吗?”我问道。

面试文员对我笑了笑:

“你当然不需要这样做。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诚实正直的人;不过,假设你的朋友中途退出了,你会继续做下去吗?我的意思是,你们该不会一起辞工的吧?”

“我会继续做下去的。除非他辞工的理由和我的理由一样。”

“我实话实说,这里公司的环境和待遇都不算太差。只不过我们这里不雇佣军队。有些年轻人三五个一起来工作,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出了问题,他们就会陆续离职。这种情况我们领教得太多了。”

面试之后的第二日我们就去上班。车间主管问我们两人之中谁会钻孔。

他所问的正是李云龙的特长。于是李云龙被安排在机械装配车间工作,而我则留在了电柜配线车间。

我们的工资按小时制计算,工作时几乎所有的活儿都由多人合力完成,并没有任何时间的限制,我们在这里干活时并不觉得十分辛苦。但正如面试文员猜测的那样,李云龙才工作了一个月就“潜逃”了。这时间是计算得刚刚好的,少干一天公司都不会给他结算工资。

他告诉我,这里虽说是什么中港企业,但薪水太低,拿到手的工资还不如一个流水线工人;而且一过了试用期之后,就开始以集体计件的方式来计算工资。那样的话,他又和一个流水线工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只是他的个人看法,不过他的话也有几分正确。由于我已经向面试文员作出过承诺,我并没有跟他一起辞工。我对李云龙说,我再做一个月,到时候再看看情况怎样。

刚来上班时,我就发现这里的同事都不怎么交流。每个人各管各的事情,对其他人都不闻不问。后来我才知道当中的缘由。原来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给车间组长一个好的印象;爱说话的人在这里会被冠以“工作不专注”之名,因而损害了上级对他们个人的评价。公司的大部分老员工已经养成了这种风气,他们都以不动声色埋头苦干感到自豪。

但偶尔也会遇到一个工作马虎的女同事,她会对我说:

“做再快也没用。转正以后的工资都由组长来分配,晓得吗?就拿我自己来说吧,在这里工作有五年了,那些只是做了一年多的年轻人拿的工资竟然比我还多。”

我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干活的速度比较快的缘故呢?”

“这是不可能的。那些入职时间和我差不多的老员工,拿的工资都比我多。我都在这里五年了,有什么内幕我不知道!说白了,组长喜欢你,你的工资就多一点。她不喜欢你,工资就少一点。一切都取决于她看你顺不顺眼。你做再快也没用。她现在反正都看我不顺眼,我就坐在这里慢悠悠地做。况且,我来这里工作时还比她早了两年呢。她只是讨了前任组长的喜欢才做了组长,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吗!”

奇怪的是,组长在得知了我与这位同事有所交流之后,她也借机找我谈话。

组长所描述的完全是另一套内容。不过在我看来,其实只是同一件事的不同角度和说法罢了。

组长告诉我,这个同事平时干活马马虎虎,有时候还会把电线接错,结果导致了大量无谓的返工。她没理由给一个经常添麻烦的组员太高工资。至于那些刚来没多久的新手,他们都要比她出色很多倍,她就更没有理由偏袒一个老员工而亏待了其他人。

至于她能够坐到组长这个位置,纯属是因为前任那些老资格的员工忽然集体辞职,才导致了职位的空缺。她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配线工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组长。车间主管提拔她,纯粹是自己的运气比较好而已。

事情的真假我无从考究。组长的举止和谈吐之中都透露着一种务实坦率的气质,使得我比较偏向于她那一边。

至于导致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则是另一件由此而引发的连锁事件。

自从组长找我说话之后,我就发现她对我非常关注,并且经常给我的工作提出意见和指导。我猜想,她之所以这样做可能只是由于我是一个新手;再者,我也是所有接线的女工当中唯一一个拥有电工证书的人,所以她特别抬举我而已。

我从来没想到,这事反而会为我招来麻烦。

在组长的安排之下,我被分配到一个女工的身边跟随学习和干活。这位女工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她丈夫在装配车间负责变压器的绕线工作。她说她是由于丈夫的推荐才来到这里干活。

女人看上去貌似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她对我说话时,眼睛并不看我,好像舍不得丢下手头的工作。旁人看来她在认真地干活,但嘴里却在悄悄地对我问话:

“刚才组长对你说了什么?”

“她教我接线。”我回答道。

“她没有说什么其它的事情吗?”她又追问道。

我不知道她所谓的“其它事情”指的是什么,不过组长确实没说过太多工作以外的东西。我如实地回答了她:

“没有说什么‘其它的事情’,都是工作上的事。”

“我看见组长经常找你谈话。”

“可能是由于我的工作做得太差了。”我说。

“听说你有电工证。”她又说道。

“是的。”

“我还听说你已经做过这类工作。照这样说,你应该什么都懂了吧!既然你已经是一个师傅,那也无需我来教了。”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带有怨恨的性质。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些地方冒犯了她。

“没有这种事情。我当时做的工作和现在的工作区别很大。两者的工艺要求不一样,产品性质也不同。我还是要从头做起。”我解释道。

“即使有所不同,接线技巧不都是类似的吗!”她强硬地说道。

“并不十分类似。实际上这里的要求更严格,更合乎标准。我那时做的活儿都是私营企业,产品的走线工艺要求很低。”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的工资都由组长来分配。上头每个月派下来的钱都是不变的。接着这块切好的蛋糕再由组长分切给员工。换言之,这里每增加一个人,切给自己的那份蛋糕就更少了。”

她自从说完这些话以后就没完没了地找我的茬,并不断地拿我的工作经历来挖苦。只要我向她提出什么疑问,她都是一句话:

“你不是声称自己有电工证吗?你应该什么都会了吧。何须问我呢!”

我在这里做了两个月就打道回府了。那个给我面试的文员问我为什么辞工。

我只是告诉她,由于我已经找到更加理想的工作,所以打算跳槽过去。

“你嫌弃工资太低。试用期确实低了一点,但转正之后自然就会高起来。你没必要现在就走。我知道上司对你的评价不错。他们想要培养你,为你的未来铺路。你又怎么可以只是看见眼前的小小利益,而放弃了美好的前程?”

她对我的评价未免过于夸大。对于公司灌输给她的价值观念和等级制度,她也有着一种夸大的信仰。这些都是在她的言语之中充分表露出来的东西。

两天之后,公园的常驻流浪汉李云龙先生问我对这份工作有什么看法。

我回答他:

“感觉入住了一家五星级档次的大酒店,却只有两星级的服务员。”

“我工作的时候,装配车间有个工人长得又矮又瘦,牙齿尖尖,头发短短。他告诉我:有次他爬上一个三米高的配电柜钻孔,一个不小心从柜顶摔了下来,害得他在脑袋后面撞了个大窟窿。他还给我展示了那道伤疤。足有一只拇指大小,肉已经重新长出来,只是上面没有头发,看上去就好像秃鹰吃剩的野兔身上的腐肉。”李云龙说。

“公司方面没赔钱吗?”我问道。

“他才给雷公凿叮了那么一下,就要到医院缝了几十针。公司赔给他五万,还要他回家睡半年的觉。他告诉我,那笔钱都给他花光了。公司高层见过这次鬼之后,就规定凡是装配车间的员工都必须佩戴头盔作业。你知不知道大热天戴着个钢盔,在配电柜的丛林里面打游击战是什么滋味?”

“做足防护措施是必须的。”我说道。

“他们只是不想再生出些什么……像他那样又矮又瘦,牙齿尖尖,头发短短的兔崽子来。”

我们躺在夏夜的长凳上很久都没有说话,光滑的大理石凳面还散发着日间阳光照射的余温。

“你赚的钱是不是很快就花光了?”我问李云龙。

“这完全取决于我的想法。”他答道。

“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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