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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负荆请罪 (第2/2页)

“可...”忧儿看着念儿心中实在不忿:“...这样的婆婆,这样的亲戚,你让我如何再在王府里待下去?”

念儿看着忧儿也十分犯愁,崔绮没什么坏心眼,但确实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她死死地纠缠了段长枫二十多年,生了儿子,如今更是得了梁王妃的地位,品阶不在忧儿之下,又是她的婆母,自然是可以给她做规矩的,而她爹娘更是市井小民,忧儿一直在深宫中长大,与他们相处难免会受委屈。

正苦苦思虑着要如何化解这段恩怨,内侍突然来报说是梁王带着世子前来公主府负荆请罪。

段长枫的突然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念儿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急跳了几下,一只手不由得去握住自己的裙摆,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次来平城,她早就做好了要见段长枫的准备,可真的要见面了,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忧儿见娘亲的脸色不对,想着她与公公之前种种恩怨,原该是此生不复相见的两人,如今娘亲为了她而入平城,势必要面对公公,面对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连这公主府也是曾经的秦王府,是皇祖父死后娘亲被幽禁了数年的地方。

忧儿心疼娘亲的过往,见父王也是眼含忧虑地看着娘亲,便主动道:“爹,娘,女儿长大了,这件事就由女儿自己处理吧,既然是驸马负荆请罪,那我就出去,将话与他说清楚。”

忧儿说完便举步向门外走去,念儿这才缓过神来,将她唤住,对内侍吩咐道:“你出去对梁王说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不至于要世子负荆请罪这么严重,让梁王先带世子回去,本宫听说段老夫人病重,想着老夫人当年对本宫有救命之恩,明日便去王府探望老夫人,孩子们的事,等本宫明日过府再做定论。”

内侍听了连忙出去回禀,忧儿走到念儿面前,紧张地问:“娘亲明日要去梁王府?”

念儿点点头:“你和驸马的事终究需要有一个了断,既然驸马待你不错,你就该好好珍惜,明日,待我探望完老夫人之后,我会亲自找你婆母他们,你放心,有爹娘在,绝不让人欺负了你。”

忧儿好不容易干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扑入念儿的怀中,拼命地摇头:“我不怕别人欺负我,我不要娘亲为我去梁王府,我不要娘亲受委屈!”

此言一出,念儿与李秦川均是一震,他们互看一眼,念儿连忙将女儿从怀里拉出,看着女儿的神色,笑道:“梁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过是几个市井妇人嘴碎,她们也就欺负你是晚辈,若是见了娘亲,保管他们吓得直哆嗦,哪会给娘亲委屈受!”

忧儿刚想开口,那个负责给段长枫传话的内侍走了进来,对他们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奴婢已经将大长公主的话递给梁王了,可梁王坚持说是他未能约束家人这才让长公主受了委屈,若是长公主迟迟不愿见世子,他便让世子在公主府门外长跪不起。”

念儿没料到段长枫竟然如此执着,连晚一日都不行,一时间心乱如麻,正思虑着要如何回复,忧儿却怒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跪在公主府门外,是让整个平城的百姓开笑话吗?还是想要我成为平城百姓眼中的悍妇?”

李秦川看着眼前的母女,想着门外的父子,这真真是一团乱麻,而这团乱麻还是自己牵线搭桥的,只觉荒缪,他走到念儿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出去吧,忧儿情绪不稳,现在出去容易将事情弄砸,他们父子俩一直在公主府外等着也不合适,我出去,见见段长枫,让他们父子先回府去,你在这里陪着忧儿。”

念儿的心很乱,想着陆洺替段修宇来京城提亲时说的段长枫所得的癔症,想着他们此次里平城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忧儿出头,她迟早是要见段长枫的,逃避也不是办法,便对李秦川道:“算了,还是让他们进来吧,这里毕竟是平城,我们不宜喧宾夺主,还是以和为贵。”

说着,便拉着忧儿的手让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和李秦川则坐到了大厅正中央的那两个位置之上,李秦川让人上了茶,念儿的一只手却紧张的握着椅子扶手,直握得指关节泛青,可她的心依旧静不下来,忧儿坐在下面,看着娘亲的神色变化,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不一会儿,内侍便领着段长枫和段修宇走了进来。

十多年未见,他的脸上多了许多岁月的痕迹,眉头眼角都有细细的皱纹,却依旧气宇轩昂,也许是这些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很重,少了年轻时的斯文俊俏,多了手握兵权之人特有的刚毅勇猛。

念儿这才发现原来她从未忘记过段长枫年轻时的模样,那模样竟一直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如今的段长枫已是人入暮年,确实老了不少。

自从走入大厅之内,段长枫的目光便没有从念儿的脸上移开过,他一直都知道这些年自己活在了一个虚无的世界里,可他对那个世界很满意,他并不想走出来,在那个世界里,念儿永远都是那个年轻的,明眸皓齿又内敛乖巧的小姑娘,一如他初见她时的模样,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偶尔他神志清醒时,他也会想,不知现在的念儿是什么样的?若她真真切切的活在他的身边,如今也该四十岁了,是否也像他和崔绮那般年华老去,可今日一见,段长枫又是欣慰又是感慨,脑海中不由得便响起了许多年前,当他们从项诺的皇宫之中见完德太妃,回王府的马车上的一些往事,他记得当时念儿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对他道:“我如今年轻貌美,你自然是舍不得让别人动我的,但若有一日我年老色衰......”

“那时我也老了,你只要不要嫌弃我是一个糟老头便行。”当时他还作着与她重修就好的美梦,拥着她,却十分担忧地道:“我年长你许多岁,我看今日德太妃虽然四十多了,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容颜,我担心待我白发苍苍了,你还是容颜依旧,到时色衰而爱弛的负心人也许便是你。”

念儿当时被他的话语逗笑了,她用头发挠了挠段长枫的脸,仔细看了看,道:“你功名立得晚,娶妻也晚,如今也三十好几了,确实比我大许多,你所顾虑的倒也不无道理。”

没想到多年前的话竟然成了真,她容颜依旧,而自己却已然人入暮年!!!

段长枫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念儿,念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了茶几上的杯子,用低头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李秦川自然是不喜欢段长枫这样盯着念儿看的,决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段修宇,道:“你打伤忧儿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都已知晓,此事也不能完全怪你,忧儿也有错,再怎么样也不该对长辈出手,所以你也不必负荆请罪,你俩都有错,就算是两两相抵了。”

段修宇见岳父并未生太大的气,心中一定,转头去看忧儿,却见她垂目不看他,心中一凉,只听李秦川继续道:“至于你与忧儿是否和离,这事终究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和你岳母尊重忧儿的决定,不会干涉。”

忧儿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李秦川道:“父王,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不想再在平城待了,我要和离,我要离开平城,我想回京城。”

“忧儿!!!”段修宇看着妻子,痛苦地唤。

段长枫被儿子的这一声唤拉回了现实,他低头,看着神情痛苦地儿子,忙对忧儿道:“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管束好崔绮和她父母,让你在家里受了委屈,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自忧儿嫁入段家之后,段长枫对她一直都很慈爱,虽然这位公爹不苟言笑,但忧儿还是打从心底里感激他对自己的好的,如今,在得知了前尘往事之后,她心中对这位公爹是说不出的恨与怨,对着他也很难有好的态度,她对着大厅里站在一旁侍奉的婢女和内侍道:“你们全都给我出去,我有事要和父王还有娘亲他们说,把门关上,都到外院去,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里。”

婢女和内侍领了公主的命令,屈了屈膝,一个个的告退出去了,最后一个离开时,轻轻的将大厅里的门一扇扇的给关好。

念儿对女儿这一举动感到有些意外,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去看她,只见忧儿目光冰冷地看着段长枫,一脸不屑地道:“我受一些委屈倒没什么,但是...”

忧儿看向娘亲,想着娘亲之前受过的伤害与屈辱,她是再没有办法将段长枫当做自己的‘爹’来看待,便直言道:“...你是杀害我皇祖父的凶手,还差点逼死我娘亲,我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段家。”

念儿和李秦川被忧儿的话惊到了,两人一起站了起来,念儿刚刚便觉得女儿不太对劲,所以故意试探了一番,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了当年的事。

念儿转头看向段长枫,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是你告诉她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想让女儿卷入到当年的恩怨与是非之中,她只希望忧儿这一生能快乐,健康,这便足够了,若非政儿的非分之想和宇文氏突如其来的求婚,她根本不可能答应将忧儿嫁到平城来,毕竟,当年那么多的恩怨是非,不是想瞒便能瞒得住的。

段长枫连连摇头,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忧儿,忧儿跑到念儿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哭着道:“娘亲,我上书与驸马和离,原本只是一时意气,可如今我却是真的不想再与驸马在一起了,我没有办法面对那样的婆婆和亲戚,更没有办法面对他们父子,我只要一想到娘亲在大婚之夜所受的伤害和屈辱,我就深恨他们。”

“忧儿!!!”段长枫看着忧儿,痛苦地道:“你是如何知晓?”他很确定,她刚来平城之时对往事并不知晓

忧儿转头,看着段长枫道:“那日饭桌之上,婆...那姓崔的一家对我娘亲如此羞辱,我心中不服,想要为娘亲讨回公道,便去了玉壁,本是想要问你当年之事,却没想到驸马先我一步到了玉壁,我到时,你们父子二人正秉烛夜谈,当年的往事,我全都知晓了。”

忧儿流着泪,怨恨地看着段长枫,道:“我终于知道为何我会是裴湛之女,当年,你像交换货物一般将我娘亲交到裴湛手里,裴湛又将我娘亲幽禁在平城多年,你和裴湛,你们狼狈为奸,所做之事,人神共愤!!!”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到了忧儿的脸上,只听段修宇痛叫:“岳母!!!”

“念儿!!!”李秦川也意外地唤。

忧儿万料不到娘亲会打自己,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娘亲,念儿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白皙的脸上那分明的五指印,心中一痛,但还是严厉地训斥了她:“我不准你这样说你爹,你爹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也是唯一至始至终全心全意待我的男子,他是可以为了我们母女豁出性命之人,他最终也是为我而死!”

“可是他幽禁了你数年,只为了满足他自己心里的私欲!!!”忧儿不怨娘亲打她,只恨娘亲心地太过仁善。

“他是幽禁了我,但他同时也保护了我,并且从未勉强过我!!!”念儿轻抚忧儿脸上的五指印,心痛地道:“他若泉下有知,见你如此痛恨他,他会难过的,娘亲这一生欠他最多,所以娘亲求你,不要去憎恨你爹,他是给了你生命之人,若他活着,也会是这个世上最爱你之人。”

忧儿看着娘亲,神情十分倔强:“好,人死如灯灭,我可以不怨恨裴...我爹,但是我不可能不怨恨段长枫,他当年那样对你,他还是杀死我皇祖父的凶手。”

念儿看了眼段长枫,对女儿道:“可段氏一族也是被你皇祖父所灭!更何况,这是娘亲与他的恩怨,那时驸马尚未出生,你迁怒到他身上,对他不公。”

“父债子偿,有何不公?”忧儿心中对段长枫恨极,便迁怒到了段修宇身上。

看着女儿倔强的脸,又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段修宇,念儿灵机一动,对女儿道:“你说的也没错,父债子偿,既然你已知当年之事,那他父王欠娘亲的,就由他来偿还到你身上,也是一样的。”

段修宇连忙对着念儿磕了一个响头,对着念儿称颂道:“公主圣明,我段修宇发誓,有生之年,定然倾我所有一心一意对待忧儿,绝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也绝不会再让岳母操半分心。”

忧儿心中伤痛,但嘴上却依然倔强:“我不稀罕!!!”

“可是我稀罕。”念儿颇有些羡慕地看着女儿,强硬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柔声道:“这个女婿,是你父王为你挑选的,也许起初我并不情愿,但今日我见他对你如此紧张在乎,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娘亲知你心中委屈,明日去梁王府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但你也别在为难驸马了。”

“娘亲!!!”忧儿还想再辩,却被念儿阻止道:“娘亲连夜赶路,这会儿头风之症又有些犯了,头疼得很,想要早些休息,你也适可而止,别再闹了。”

说完,念儿看向段长枫,语气十分温和:“今日本宫身体不适,想早些休息,梁王也先带着世子回府吧,明日本宫会带着忧儿回梁王府,顺便探望婶娘,至于两个孩子打架之事,忧儿也有错,你也不必苛责世子。”

“念...公主...”段长枫见念儿脸色苍白,很是担心,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

李秦川见状,连忙走到念儿身边,看着念儿惨白的脸色,心疼道:“早和你说了夜里不宜赶路,还是着了凉,头风又发作了,回屋之后我再替你好好揉一揉。”

念儿对着李秦川温婉一笑,极幸福的点了点头。

段长枫见状,只觉得全身上下连着每一寸肌肤都是痛的,他忽然再不想在公主府待下去,对念儿和李秦川拱了拱手,道:“既然公主玉体违和,那我便先带犬子回府,明日我就在府上恭候公主驾临。”

“好。”念儿终于直视段长枫的眼睛,对着他,极客气地笑了:“明日除了探望婶娘和孩子们的事,我与表哥还有军机要事想要同梁王商议,还请梁王务必留出一些时辰。”

段长枫惨笑:“只要你愿意,莫说时辰,就是我这条命,你也可以随时拿去。”

“梁王言重了!”念儿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便唤了外院的人进来,让他们送客。

段长枫深深地看了念儿一眼,然后拖着段修宇,父子二人均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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